辟寒 - 云中白鹤 - 听竹妃子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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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寒

辟寒

入夜。

街市空荡,门户岑寂,一阵阵策马疾驰声踏破稀薄夜色。

宫门口的侍卫们看着迎面冲来的一人一马,慌忙持刀拦住。

“何人在此喧哗?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禁苑重地吗?若想活命,还不速速闪开!”

马上的那人滚下马背,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好了!霍老将军去了!”

侍卫们听闻这个噩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动。

禁卫军统领王赫正在附近巡视,闻声快步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王统领,你在这里就好了,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赫认出此人是兵部尚书霍宁的亲兵郭万里,忙扶起他,“你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郭万里哽咽不止,“霍老将军前些日子不是病了吗,他戎马半生,无儿无女,只有一个不成器的侄子,霍老将军病了之后,他那个侄子也没影了,将军之前救过我的性命,拿我当儿子一样看待,所以一直是我侍奉将军汤药,今晚又到了将军服药的时候,我叩了两声门,可屋里却迟迟无人应答,我担心出事,就推门进去了,这才发现将军已经去了!”

王赫一惊,“不是说老将军只是吃多了,积了食吗,怎么突然就——”

“是啊,午后我还陪将军下棋来着,谁承想竟是最后一面!”

郭万里哭得悲切,王赫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他拍了拍郭万里的肩膀,转头吩咐一个侍卫,“快去回禀陛下!”

侍卫垂首,应声而去。

王赫忙又补充,“霍老将军为国征战多年,如今骤然去了,陛下听了一定难受,你说得缓些,别惊着陛下。”

“是。”

怡梦宫。

莲弦宝珠白釉熏炉中点着可以驱邪的辟寒香,气味萦然,经久不散,烛光洒落红罗璎珞斗帐,山花焦叶的锦绣纹络斜映在榻上女子的脸上,随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轻轻曳动。

贾太后睡得不踏实,她悠悠转醒,擡起眼皮,凝望着烛台上那抹影影绰绰的浅淡昏黄,半晌,她披衣起身,赤着脚走到鸾凤烛台跟前,擡手从发间摸下一支金耳挖簪,用指尖挑着去拨弄红蜡烛芯儿,榻上的任归睁开眼睛,撑头瞧着贾太后的一举一动。

任归在贾太后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他渐渐知道了这个女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勇敢无畏,她怕黑,每天晚上都要点着蜡烛睡觉,她有时候还会做噩梦,会在惊醒的那一刹那紧紧抱住自己,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忘记她大梁太后的身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女子。

任归皱了皱眉,不知怎的,这些日子他同贾太后相处下来,已经没有了最初那么强烈的恨意,不行,这绝对不行,他用力甩甩脑袋,试图将那点莫名其妙的情感全都抛诸脑后。

贾太后听见身后的动静,回首看他,语气难得和缓,“对不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任归愣了一下,他没听错吧,她t刚才居然对自己说“对不住”?

他心绪复杂,久久不能言语。

此刻,她披着淡粉色的宫装立于灯下,烛光曳在白皙的脖颈之上,仿佛一朵出水芙蓉,与白日里的冷峭狠辣不同,她三千青丝晕着莹莹烛辉,眼角眉梢尽是温柔,与寻常女子无异,完全不像记忆中那个手握生杀大权,动辄要人性命的太后娘娘。

任归望着这样的她,心中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贾太后见任归不作声,又是一笑,“你怎么了?”

任归摇摇头,“没事,你怎么不睡觉?”

金簪被火烤得发烫,贾太后将金簪随手搁在一旁,缓步走到了任归跟前。

“在等人。”

“等人?”任归挑了挑眉,“什么人?”

贾太后闻言,嗤然一笑,她的眼底一半魅色,一半森然,如同火光般忽闪不定,她扬袖捧起任归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好奇心害死人,你不觉得,你问的有点多吗?”

任归的心颤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他自住进怡梦宫以来,一向隐藏得极好,他怕她起疑,所以她不主动告诉他的,他从来不会多嘴问上半句,可是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底气,忽而擡手握住了她的素腕,执着道,“如果我一定要问呢?”

任归手心的温度和金簪一样烫,贾太后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被任归攥得牢牢的,她细眉微挑,轻斥,“松开。”

任归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手上力道,他将她拽到怀里,“告诉我,我想知道。”

贾太后垂眸瞧见自己腕上的红痕,笑容一下子冷了下来,“放肆!你信不信,哀家即刻就可以下旨杀了你!”

“杀我?”任归似乎笑了笑,他环住她的腰,“太后娘娘舍得杀我吗?”

贾太后瞧着他俊秀的面容,神情略微柔和了些,她伸指挑起他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舍不得的,像你一样年轻、一样俊美的男子有的是,你以为,哀家非你不可吗?”

任归不慌不忙,他牵起她的手,挪到了自己的脖颈间,仰脸看她,“好啊,既然如此,太后娘娘现在就杀了我吧,如果一定要死,我宁可死在太后娘娘手里。”

贾太后扬唇,“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周寺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后娘娘,霍家来人了。”

贾太后神情一肃,她松开了任归的手,吩咐道,“把人带去正殿。”

任归听得纳罕,霍家?兵部尚书霍宁?

贾太后的余光瞥见任归紧蹙的眉头,还以为他是害怕,她笑着搭在他的身上,在他颊侧印下深深一吻,眼波柔魅似水,“等我回来。”

任归被她吻得一怔,等他反应过来时,贾太后已经走远了,他默了片刻,忽而踉踉跄跄地冲到双鱼铜洗跟前,清澈的水面映出他的脸,水波裹着烛光,晃出细碎的涟漪,任归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入冰凉的水中,逼着自己清醒一些。

阮府。

天刚蒙蒙亮,阮如玉从梦中陡然睁开眼睛,“小菁。”

小菁给她披上衣裳,“姑娘怎么醒了?可是要喝水?”

“不用。”阮如玉拉住小菁的手,“小菁,你可曾听见外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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