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海棠花下眠17

第495章海棠花下眠17

云棠一下一下地挖着，锄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泥土被翻起又落下，露出下面盘根错节的根系。

那些根须像是不舍地紧紧抓住泥土，仿佛在无声地抗拒着她的举动。

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本体的抗议，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斩断了一切的过往。

“你在做什么？”身后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只手就已经探过来，将她手中的锄头夺去，扔到了结界之外。

云棠动作一滞，缓缓转过身去。

来人正是消失了好几日的元无天尊君问陌，今日流华仙子来到无极殿了，他倒是终于出现了。

云棠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而她身后的本体却是对着他晃了晃枝桠，摇落了一片片的花瓣。

云棠神色平静地对着他行礼：“天尊大人。”

君问陌看着她这副疏离的模样，心里隐隐升起不太好的预感：“你在做什么？为何要挖你的本体？若是伤及根须，你之前的调养岂不是都白费了？”

云棠擡起眸子，望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多谢天尊大人出手相救，又收留我这许多时日。如今既已康复，不敢再多叨扰，是该向天尊大人告辞了。”

“救命之恩，永世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天尊大人的恩情。”

字字恭敬，句句得体，是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君问陌不会再拦着她的，就让这什么“救命之恩”，止步于此吧。

云棠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便要去捡那把被扔开的锄头。

君问陌脚步一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眦欲裂：“你要走？”

云棠挣了挣，却挣不开他的手。

她只得仰起头，扯出一抹笑来：“天尊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暂居于此，离开是迟早的事。本该前些日子就向您告别的，只是一直未能有这个荣幸见到您。”

君问陌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生怕一松手她和她的本体就会消失不见：“我前几日确实有要事要处理，并非刻意避而不见。”

“我知道。”云棠先是很轻地说了这句，随后才提高声音道，“天尊大人不必向我解释，结契大典事关重大，有诸多事务需您过问，我都明白的。”

君问陌向前跨了一步，倏地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既然知道我在让人准备结契大典，为何还要走？”

云棠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褪去，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君问陌，嗤道：“难不成天尊大人还想让我观礼不成？我无品无职，并没有这个资格。”

“不过方才我已有幸见过您的道侣了，天帝之女，容貌倾城，气质高华，与天尊大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天帝之女？”君问陌只知道再不说清楚，他等了千年的道侣就要没了，“我与流华并不相熟，棠棠，我要结契的人是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云棠浑身一僵，瞳孔忽地一缩。

“棠棠，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记得所有的事，你并未失忆，只是在装作没有开智的样子。你想要这样演下去，我便陪着你演。”

君问陌握住了她发凉的手：“只有一点，从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意之后就从未改变过，这数年来，我所求的，所等的，都只是你。”

云棠的唇色有些泛白，道：“茉莉说，您从她手中要走我的本体，想要救我的理由是救命之恩。”

“可是天尊大人……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花仙，是何德何能能够救下您的性命的？”

“你还记得你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灰雀吗？”君问陌轻声地问道。

云棠一顿，眼眸中的光彩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空寂：“啊，原来……那是您啊。”

看着她这副模样，君问陌的心中不知怎么的竟是越来越慌乱。

明明已经向她表明心迹，可为什么总觉得她正在一点点地从自己指缝间溜走，让他再也抓不住。

“那只小雀不过是翅膀受了点轻伤罢了。”云棠的声音愈发淡漠，“以天尊大人的修为，根本不需要我来医治，更遑论什么救命之恩。”

难道听到他所说的“心意”，他所说的“真相”之后，就要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吗？

云棠只觉得疲惫，只觉得荒谬。

她对君问陌的情意，在这几日无数次的挣扎与磋磨中反复拉扯，再也没了最初想要留在他身边的纯粹的念头。

当初那只小雀的不告而别，让云棠结结实实地难受了很久。

那时她总庆幸，幸好没有给那只小雀取名字，不然恐怕会更加不舍，会更加思念。

可如今才知道，那只小雀竟是君问陌。

也是，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元无天尊，想留便留，想走便走，她一个小小花仙，哪有资格去挽留，去奢望能决定什么。

现在不也是一样吗？

他想几日不出现就可以不见她，想出现了就能来阻拦她离开。

他永远都是那个可以主导一切的人。

连结契这样的事情，他都可以一个人决定。

君问陌擡手想要触碰云棠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虚虚蜷了蜷指节，而后才放下：“棠棠，还有两日就是我们的结契大典。虽说在小世界中我们也结过契，成过婚，但眼下……我想与你重新结契，我想你真真正正地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