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第一百五十五章我以江山为聘,娶你可好?
第4卷第一百五十五章我以江山为聘,娶你可好?
姜姒素来心性坚韧。
她醒来的时候,如往常每一个日夜一样,温柔地看着裴昭时,给他讲故事,教他习字。
裴昭时是个很聪慧的小孩儿,他学东西很快,也乐得与母亲一起习字读书。
姜姒教给他做人的道理,告诉他要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告诉他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告诉他善事可做,恶事莫为,许人一物,千金不移。告诉他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说到“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时,姜姒便去摸摸裴成君的小脑袋,告诉他,“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行事堂堂正正,不愧不怍,你以后也要做像你父亲那样的人。”
裴昭时便说,“伯父说,父亲是君子,他很勇敢。昭时也要做像父亲那样勇敢的君子。”
正说着话,听见有人进殿来,姜姒缓缓擡头,那人正垂眸俯视着裴昭时,神情复杂。
姜姒心神微乱,垂下眸子来,轻声唤道,“昭时。”
裴昭时擡起头,见是许之洐来,便有模有样地跪地施礼,“燕王殿下。”
许之洐走来,顿了一会儿,须臾才开口道,“以后不必跪拜。”
“那昭时以后是不是就与怀信哥哥一样了!”裴昭时眉眼弯弯地起了身,乖乖地立在姜姒身旁,歪着脑袋打量着许之洐。
他小小的脑袋里想道,那他日后便与怀信哥哥一样了,见了燕王殿下也不必再跪拜,别人也定然不敢再说自己是野孩子。
许之洐温和地点点头。
姜姒垂着眸子默不作声。
他们已然十分陌生疏离。
就连这长乐殿里的布置也是十分陌生了。
许之洐静默片刻,才道,“听说你晕倒了,我来看看。”
姜姒没有看他,只是平和一笑,“已经无事了。”
许之洐亦是无话,见裴昭时正睁大眼睛瞧他,便蹲下身来握住他的小胳膊,叹息一声,“怀信哥哥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已经揍过他了。”
裴昭时道,“殿下,祖母病了,我什么时候可以与母亲一同去看祖父祖母,我还想去看父亲的那只猎犬。”
许之洐的袍边拖在地上,堆起好看的纹理。他犹豫片刻才道,“再过几日吧。”
裴昭时高兴起来,“再过几日昭时就能看见祖母了吗?”
许之洐点点头,重复道,“再过几日。”
姜姒心知许之洐不过是在哄裴昭时,便也道,“殿下若是可怜昭时,便让我们母子回裴府罢。”
许之洐站起身,定定地凝视着她,“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
姜姒垂着眸子,“什么话。”
许之洐半垂着眼帘,“我真有那么该死吗?”
姜姒摸摸裴昭时的小脑袋,柔声道,“昭时,去找伯父玩吧。”
裴昭时应了一声,拿起小木剑便吧嗒吧嗒地跑去廊下,叫道,“伯父说要教我武功,我要学武功!”
“好......”伯嬴应着,忧心地往殿内睨了一眼,便被裴昭时拽着往外跑去了。
殿内一时寂然无声。
姜姒与许之洐僵僵得立着,再开口已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已有许久没有好好说几句话了。
想想,距离上次好好说话,还是在陇西大营。
他说信她、护她、娶她。
真是时移世易,如今连陇西也不再是干朝的疆域。
许之洐低声道,“你如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我实在不懂,”姜姒垂着眸子,“为何定要我们母子留在宫里,成为旁人的笑柄。”
许之洐亦垂下眸子来,他想去拉住姜姒的手,他也想将她好好抱在怀里。他有多久没有抱过她了,他好想抱抱她,可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尚未伸开却又握紧了,再次垂了下去。
她说的对,留在宫里,裴昭时便是旁人的笑柄。
他心里百转千回,不是滋味,许久过后方才问道,“你们去了裴府,还会回来么?”
“去了裴府,便是回了家。”她说着便跪拜在地,“还请燕王殿下成全。”
她称他为“燕王殿下”。
许之洐心里一酸,眸中险些迸出泪来,“姜姒,你为何总要逼我?”
姜姒缓缓擡头,喃喃道,“难道不是燕王殿下一直在逼我吗?”
他在她身前跪坐下来,抓住她瘦削的肩膀,忍不住垂下泪来,嘴唇翕动着,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她又一次说道,“求燕王殿下成全。”
姜姒记得在陇西郡的中军大帐,她随许平雁往长安逃奔被他拖在马下,醒来的时候,他亦是如此跪坐她身前,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那时十一月的陇西不曾下雨,帐顶也并没有破烂,但她仍旧感到有水滴到她擦伤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