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第三百九十六章许之洐,你敢杀我
第8卷第三百九十六章许之洐,你敢杀我
旦进大殿,一股刺鼻的草药味迎面扑来,原是十分呛人,但姜姒却并未觉出什么不适来。
她是喝药喝惯了的。
炉子虽生着,却也并不算热。
那人卧于榻上,面色苍白,额间的烙印十分扎眼,闻声睁开眸子向她看来。
姜姒先去青鼎炉子旁添了些银炭,细细拨弄几下,银碳霍地一下烧起,窜起不高不低的火苗来。
他大概精神实在不好,凝神望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分辨出是谁来,便坐了起来,喃喃问道,“是阿姒吗?”
姜姒走来,似多年不见的故人一般给他斟了一杯水,水是凉的。
她笑着问道,“你好些了吗?”
许之洐接过凉水饮了下去,亦是微笑回道,“好多了。”
姜姒笑着说道,“我要出宫了。”
许之洐顿然,“出了宫去哪儿?”
“搬去公主府了,以后没有什么事,便不来未央宫了。”
许之洐怃然,好一会儿过去才问道,“那我呢?”
姜姒温声道,“你还在宫里,只是不能再住甘泉宫了。”
他笑了一声,只是点点头,“伯嬴与你一起么?”
姜姒笑道,“与我一起,我们先去公主府住下,待过了年,真正到了昭武二年,和宣德一朝再没有什么关系了,陛下会为我们举办大婚。”
她满心都是憧憬,满眼也都是欢喜。但她说的“我们”,是她与伯嬴。
许之洐心酸莫名,只是垂眸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姜姒默了一会儿,“贺先生会带你走。”
许之洐眼眶湿润,并没有过问贺慕云要带他去往何处,只是问道,“你让我自己留在宫里吗?”
他不愿她自己留在宫里,因而城破时才去桂宫带她走。如今她却要与伯嬴离去,将他自己一个人留在宫里。
姜姒笑道,“这是你多年梦寐以求的地方,你该留在这里。”
许之洐点点头,半晌方道,“我想汤泉沐浴。”
他是有洁癖的人,成日被拴在这里,又连发了几日高热,身上必然难受。
地牢环境恶劣,北宫虽比地牢好了许多,但亦是十分艰苦,何况七月又被天雷击过。若去了北宫,想要沐浴就更难了。
过去他不曾在沐浴一事上为难过她,她自然也不会在沐浴一事上为难于他。
就要出宫了,她心里欢喜,也没有什么不能应的。
她取出锁钥开了扣在廊柱上的铁链,“去罢。”
许之洐扶榻起了身,立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低声道,“阿姒,你扶我。”
听贺慕云说他病得厉害,想必行走亦是有些困难。他生来是金尊玉贵,习惯了有人侍奉,姜姒也不与他计较,搀着他往汤泉走去。
左右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扶他一回没有什么。
他额上烙着“囚”字,脚踝间的锁链拖在地上哗啦作响,但他依旧脊背挺直如松,丝毫也不像个囚徒。
从前他身上常年都是淡淡的杜衡香,城破那几日又是浓重的血腥气,而今病重,周身上下又斥满了刺鼻的草药味。
草药味也罢,他讲究惯了,草药味总比腐臭味要好。
她扶着许之洐穿过正殿,穿过院落,徐徐往后殿汤泉走着。城破前几日,她常被带到汤泉沐浴,被他一刻不停歇地占有侵犯,她对那汤泉实在再熟悉不过。
行至汤泉,许之洐止住脚步,轻轻覆住了姜姒扶在他胳臂上的素手,片刻叹道,“阿姒啊。”
姜姒被这一声叹攫住了心口,回道,“我在呢。”
他问,“怀信和秉德还活着吗?”
姜姒垂眉笑道,“你便当他们死了吧。”
他面色发白,眼内一片惨然,“你命人杀了他们?”
姜姒面色平静,“你是做过帝王的人,你该知道,干朝的皇嗣,又怎能留下?”
她不忍去看许之洐的神情,但能料到此时他必定心碎神伤。若是从前,他也许会窝在她怀里哭一场,也许他会说,“阿姒,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江山,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孩子,你也要与伯嬴一起走了。”
但如今他没有说话,也并没有哭。
温热的汤泉腾腾冒着白气,好半晌没有声音。他擡步要入汤泉,姜姒便松开了手,而那人却牵住她一同往汤泉之中摔去。
姜姒毫无防备,被他猛一拉拽,低呼一声,登时重重地砸进了水中,溅起高高的浪花。
尚未浮出水面,那人便将她压制进汤泉之内,使她丝毫不得喘息。
他眼尾泛红,眸中凝泪,却又几乎要迸出火星子来,恨恨斥道,“姜姒!你怎敢骗我!”
从前他一手便能将她提起来摔到榻上去,如今即便病重,姜姒的体力又怎能他相比。
她在许之洐面前,素来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