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他才他貌 - 方浅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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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没人再提这个吻,直到回到宋家门口,陈挽峥把伞塞进他手里,学着白娘子的腔调:“官人……伞……”

岳临漳接过伞,离开的脚步匆忙,差点滑倒。

半夜,陈挽峥被鞭炮声惊醒,辗转许久才再次入睡。

清早一打开门,敏锐地察觉到村子里气氛异样。平日里热闹的村子,此刻格外安静,可村民们却都起得很早,老人们脚步匆匆,手里不是拎着桶,就是提着篮子。

岳临漳的短信发来的及时:“村里的五保阿婆昨晚过世了,我跟奶奶一起过去帮忙,你记得吃早餐。”

陈挽峥回复:“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十多分钟后,岳临漳骑着车出现在门口,“跟我去买菊花吧。”

小孩子们今天没有出来嬉闹,向来热闹的小卖部门关着,大树下闲聊的爷爷奶奶们全都没出现,陈挽峥微微叹息,人死后的这几天,大概是留在人间最后的证明。

他们买光店里所有的白菊和黄菊,跟着岳临漳来到现场。是临时塔的棚,摆着桌案,有人做饭,有人扎花圈,无人哭泣。

陈挽峥从周围人的叹息声与闲聊声中得知,去世的阿婆是五保老人,老人在世时信奉天主教,与村里拜神的老人们合不来,几乎没有往来,昨夜离世前,老人似乎有预感,敲响了邻居的门,拜托邻居帮她放鞭炮。

老人没什么积蓄,葬礼的费用是大伙自愿凑的。陈挽峥也想尽份心意,并且不想留名,打算和岳临漳的钱合在一起给。

负责记名的爷爷扶了扶眼镜,“只有一家人才能合在一起,你们俩是一家的吗?不是的话,得记两个名。”

陈挽峥看了岳临漳一眼,“是一家的,记他的名。”

旁边有人随口说了一句:“一家人是不是都记丈夫的名?”

另一个人回应道:“倒也不全是,记妻子的名也可以。”

这一天过得很混乱,陈挽峥一整天都跟着岳临漳,两人没说上几句话。

岳奶奶看到陈挽峥和岳临漳在一起,多看了几眼,然后转头又和其他奶奶们一起悼念离世的人。她们说阿婆年轻时很固执,不肯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也不愿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一个人生活。家里人认为她有病,带着她求神拜佛,试图引她回“正道”,反激起她的叛逆心,加入了天主教。

岳奶奶加重了语气,像是特意说给岳临漳听:“人啊,还是得成家,有个后代,唉……”

其他奶奶纷纷附和:“是啊,人走了就像烟一样,什么都留不下,只有血脉才是实实在在的。”

陈挽峥心里不是滋味,转走另一条路。

身后追来的岳临漳拉着他小跑,跑进树后,用力抱住他,却是一句话不说。

陈挽峥头抵着他胸口:“我有点难过。”

“我知道。”

“岳临漳。”他很少这么认真的喊他全名,“你是同性恋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我也不是特别确定,但我能回答你的是,没遇到你之前,我也从来没有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的打算,我结不结婚,跟遇到你无关,不要总把所有事往身上揽。”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肆意、洒脱的陈挽峥。

陈挽峥暗暗松气,但凡岳临漳犹豫一秒,或是回答不是,陈挽峥将回跟他回到暧昧之外,保持安全距离。

葬礼定在两天后,阿婆的葬礼按天主教规操办,阿婆的教友们不远百里包车过来送她最后一程。

菊花在穿堂风里轻晃,圣水洒过灵柩,陈挽峥望着神父胸前的银十字架,想起爷爷临终前手里握着的是姑奶奶留下的手串,爷爷当时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圣经声绕着老人遗体,叹息声一阵高过一阵,他们在叹:“独身到老,死了连捧骨灰的人都没有……”

神父像是智者,回道:“你们听,山雀在唱晚祷歌,她的骨灰若撒在野地里,说不定明年会开出漫山的蒲公英,那才是真正的子孙满堂。”

葬礼中午结束,下午拆了棚子,各家拿回自己家的锅碗椅凳,留下清洗地面的湿漉,一切归于尘土。

深夜的露水浸透青砖,陈挽峥赤脚爬上墙头,坏情绪又来了,时不时出来骚扰他。

“知道你睡不着。”岳临漳的声音突然从墙根传来,向他伸手:“带你去个地方。”

陈挽峥垂眸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夜风卷着香味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他笑了:“去哪?”

“借了辆摩托车。”岳临漳晃了晃车钥匙,“可以陪你追风。”

陈挽峥将手搭上去,岳临漳掌心的温度透过夜风烫过来,驱散一些烂掉的情绪。

他开的很慢,怕吵醒靠路边的居民,摩托车细碎轰鸣着碾过碎石路,陈挽峥想起爷爷的老式收音机,电流滋啦声里混着咿咿呀呀的唱腔,总在夏夜里淌成河。

车在竹林附近停下,岳临漳不让陈挽峥往里走,担心有蛇。

他们坐在一块石头上,陈挽峥回忆起爷爷,那年他八岁,坐在爷爷膝头学吊嗓,爷爷握着他的手比划云手,粗粝的指腹蹭过他手腕:“唱戏讲究气沉丹田,就像往井里投石子。”

老人故意放慢动作,“咚!要听得到回响。”

后来他每次唱响,喉间震动的频率,都像在呼应记忆里那口老井。

“小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死,后来,到我亲手处理爷爷的后事,奶奶、爸妈都穿着肃穆的黑衣,别着素白的绢花。他们握着来吊唁的人双手,言辞恳切地道谢,腰背挺得笔直,他们是爷爷的妻子、儿子,可自始至终,没人为爷爷哭一声,甚至有人松了口气,说往后不必再往老家奔波。”

岳临漳静静看着他,车灯在碎石地上投出摇晃的光圈。陈挽峥喘着气笑起来,眼眶却泛起潮热:“我想爷爷了,你说人为什么非要经历这些离别呢?”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人面前卸下防备,露出最脆弱的模样。岳临漳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想将人狠狠拥入怀中,给予慰藉,指尖却在距离他后背几厘米处悬停,生怕唐突的触碰,会让好不容易袒露心防的人再度缩回坚硬的壳里。

“因为生命总会以另一种形式重逢,会有更好的人再度站到你身边的。”

“是为了有更好的人?”陈挽峥喃喃重复,那些藏在玩世不恭表象下的悲伤,都化作了今夜呼啸的山风,和岳临漳温暖的肩膀。

返程已是后半夜,陈挽峥打着哈欠,双手抱住岳临漳的腰,侧脸枕在岳临漳后背:“你怎么这么好,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那个玩世不恭的陈挽峥又回来了,岳临漳说不,陈挽峥蹭了蹭他后背:“那可惜了,过了今天这村,没有明天的店了。”

到家门口,陈挽峥翻身下车,抬高岳临漳的头盔,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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