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玄机公子
第107章玄机公子
空气中的暑热带着荼蘼的花香气，催的人有些昏昏欲睡。入夜，反而都带着稍清爽些的风，令人紧绷的心弦稍微安淡一些。重重叠叠的宫苑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给这个沉寂已久的宫墙又泼上了惊悚的皮囊。夜色如墨，也如一把隐遁的杀人刀。侍卫们背着刀枪弓箭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面前横七竖八的宫人尸体，和瘫倒在地侥幸存活的侍婢。
周围一圈掌灯侍婢作鸟兽状散。
钟笙飞快地提着裙边自凤澜殿偏殿狂奔而出，带着一阵惊悸而恐怖的风。
夜奔中慌忙地撞入一个人的怀抱，那个人坚硬的盔甲这样冰冷，钟笙吓得一抖，弯下腰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钟笙！”魏千琉用力地锢着钟笙的胳膊，比起扶她倒更像是拎起她，“侍子呢？我问林侍子呢！”
钟笙看到令千琉，勉强定了定心神，只是脸色惨白如雪：“姐姐……姐姐在屋子里……”
魏千琉也稍微镇定下来，点了点头说：“她没事就好。”他轻轻将钟笙扶着交给身后跟着的侍从，之后大步流星地朝尖叫的中心源头走去。
自上次在良玉宫外未阻拦林辜之后，原本主管宫中宫外龙虎卫的魏千琉被贬斥为主管宫中禁卫，他只能从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宫人口中得知此次行凶事件，又是那个人，他的毒针牢牢钉入死去这几个人的咽喉处，她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是何时倒下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坐倒在地，于事无补。
魏千琉被她们的尖叫纠缠的头痛，正想摆手先令她们先散去而后再审的时候，远远处一个女声，透着与世隔绝般的清冷：“魏统领来了。”
众人迅速散开，各自找了个相对稳妥的地方行礼：“见过林侍子。”
一个可以违抗圣旨而不受责罚的侍子，已是绝顶众人的权力。众人虽然表面不说，心中却已经对着林辜生出从没有过的恐惧之心。
魏千琉抱拳：“未想惊动侍子……”“林辜乃掌令侍子，皇后娘娘的凤澜殿中出此大事，林辜焉能不知？魏统领不必过责。”林辜声音淡淡的，如水的平和，“这杀人手段既然一如往常，便依旧是那位，玄机公子。”
散漫水气的热水落入干燥姣好的茶叶中，瞬间腾起碧色的香气。林辜微微欠身，将洗过一遍的茶水倒入杯中。
天边有惊雷闪电，望凉亭中，只有悠闲散淡的融融光景。不疾不徐，慢的像有只无形的手，冥冥间拨慢了她身旁的时光。美如素玉不加点饰的女子，连眸光也是潋滟的温润玉光。
“你的茶，向来都是很好喝的。只是自己却从来不喝。”对面坐着的皇后发上簪着的是九头丰缀金珠的步摇，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的也是张扬到极致的牡丹。虽然眼尾确是有岁月韵脚，依旧难掩朗月气清的高贵。
林辜笑了笑，弯弯的眉眼总是淡淡的：“是吗？想来是皇后娘娘偏爱，赐予子寻这小小天地，来到这里，也令娘娘身心清净。”
皇后闻言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微笑着说：“林辜，我有一事甚是困扰。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
”娘娘请说。”林辜毕恭毕敬地垂着头，明明知道她要问什么，“若是娘娘担心的是那玄机公子，其实娘娘不必因此惊心，他若是现身，自有目标。而娘娘和陛下高居深苑，断断不会收此威胁。”
皇后叹息一声：“这些日子，这个所谓玄机公子动不动就在我宫中肆意走动，出其不意杀人如麻。搅扰着陛下夜夜不得安睡。难道我大文的后宫，倒要看一个江湖剑客的脸色行事了？”她目光灼灼转向林辜，“你不同，你天资聪颖。在后宫来去自如又懂得审时度势。令你偷偷调查，是最稳妥不过的决定。陛下怀疑，这个玄机公子，或许就是后宫一个侍卫，宦官此等碌碌之辈。伪装在宫职之后乘机杀人，甚至，就是西凉的间谍。”皇后在说到西凉二字时有瞬间的凝滞，林辜看着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辜放下茶杯：“娘娘令我查，难道就不怕，我被发现之后，又被灭口吗？”
皇后一愣。
林辜自嘲地一笑，她身上忽然带着带着一股无悲无喜的悲悯神色，像是忽然间没有任何东西能牵动她的情绪，在皇后面前也没有一点点的矫揉或是曲意奉承，似乎只是这样想了，便是这样说了，什么也不畏惧：“是子寻冒失了。”
皇后急切地辩解道：“自然不是，本宫令你查，自是相信你能够全身而退。林辜，你知道本宫向来是心疼你的。”
林辜听到这话，缓慢地舒了一口气，又重新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林辜明白，娘娘待我，是很好的。”停顿，又停顿，“只是林辜是个女儿家，有时候碍于身份带累，也不好和侍卫们打交道以免给娘娘惹麻烦。娘娘何不将这件事交给魏侍卫？他是斯兰公主的嫡子，为人稳妥又忠厚。”
皇后听到此言，倒是将方才耿耿于怀的玄机公子之事放下一些；“你觉得魏千琉不错？既然如此……”
“公主的嫡子，林辜，绝不沾染。”林辜知道皇后的意思，她不紧不慢地阻断了皇后的棋路，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娘娘要我查，我查便是。只是林辜毕竟不是此中之人，请皇后提前宽恕林辜一无所获。”
皇后站起身来，缓步移到林辜身边。林辜没有起身，目光却抬起移向皇后。皇后缓慢地执起林辜的手：“林辜，你怎么会不明白，本宫想要把更多权力交托在你手上。这是本宫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补偿。”
林辜垂下眼眸，眼眸里是隐匿起来的冷淡：“娘娘信赖，林辜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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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栖在宫墙间跳跃自由的时候，在一间红瓦金顶的屋檐上短暂地眯了一会儿。他听见鸟雀清啸越云的声音，它们拍动翅膀的时候自有一种祥和安宁。陆见寻抬手把左手枕在后脑勺上，深秋的暮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色的绒边。
青翠的少年，带着无畏天地的浩然正气。
他远远看见林辜，在风口上和皇后娘娘说话，纵身跳下屋檐。
林辜一动不动地瞧着皇后离去见皇帝的背影，缓慢地抬手抚摸自己头上的珠翠。触骨生凉，她猛的一缩手，却被身旁一个人的温暖手掌握住。
这个人的眉眼甚是好看，带着锋锐的英气。：“你站在风口太久了，手都冻了。”
林辜一转头，眉眼间都是一层又一层微微惊讶又微冷掩饰下的盈盈笑意，：“郡王。”她不动声色抽出手来，跪拜行礼却被面前的人扶稳了，她轻轻撩过额角碎发，“怎么今日有空入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