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不服输的斗牛士(3) - 海明威短篇小说集 - 海明威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26章不服输的斗牛士(3)

第26章不服输的斗牛士(3)

“哈!来吧!”他一边对着公牛大叫,一边举起披风,吸引公牛的注意力。公牛弃下马朝披风发起冲击,曼纽尔斜着飞奔,让披风完全摊开。他突然停下脚步,脚跟一转,引得公牛来了个急转弯,正好对上了舒里托。“冈巴涅罗挑死了一匹劣马,却两次被长矛扎中,埃尔南德斯和曼纽尔把牛引开,”《先驱报》评论员写道,“它向铁矛冲去,显然,它对马可不怎么感冒。老将舒里托宝刀未老,重现雄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绝技。”

“好啊!好啊!”坐在他旁边的人叫道。叫声淹没在人群的喧闹声中,他拍拍评论员的背。评论员抬头一看,只见舒里托就站在下面。舒里托骑在马上,整个身子向外倾出去,长矛紧紧夹在腋下,往下斜着,与地面呈锐角。他几乎是握住矛尖用力往下插,使公牛无法近前半步,公牛又推又抵,想用角去挑马,舒里托身子往外倾,俯在牛上方,用力抵住牛,并借力慢慢地让马转了个身,所以马最后还是脱身了。舒里托觉得这会儿马已经脱身了,可以让牛过去了,于是就拔开了死死抵住公牛的钢矛。牛从矛下挣出来的时候,三角钢矛尖把它隆起的肩肉撕裂了。公牛一出来就看见埃尔南德斯的披风正在眼前,便冒冒失失地朝披风冲去,小伙子把它引到了空旷的斗牛场上。

舒里托坐在马背上轻轻地拍着他的马,看着公牛在明亮的灯光下朝埃尔南德斯正在挥动着的披风冲去,这时,人声鼎沸。

“看见那头牛了吗?”他对曼纽尔说。

“真是奇迹。”曼纽尔说。

“刚才我扎中了它,”舒里托说,“瞧它现在的样子。”

披风急转一下,挥了过去,公牛脚下一滑,跪在地上,但它马上就站了起来。然而,站在沙地那头儿的曼纽尔和舒里托远远看见血从它的身上涌了出来,在它黑色肩背的衬托下油光滑亮。

“刚才我扎中它了。”舒里托说。

“它是头好牛。”曼纽尔说。

“要是再让我给它一下,我肯定能干掉它。”舒里托说。

“他们要让咱们来第三回合了。”曼纽尔说。

“瞧它现在。”舒里托说。

“我得上那儿去了。”曼纽尔说着,朝场子那头儿跑去。几个助手正拉着马缰绳想把长矛手骑的马拽到公牛那边,他们轮番用棍子什么的使劲抽打马腿,想把它朝公牛赶去。公牛站在那儿,垂着脑袋,蹄子扒拉着,还没想好要不要发起攻击。

舒里托坐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朝那边走去,没有一个细节逃得过他的双眼,他脸色阴沉。

公牛终于发起攻击了,牵马的那些人朝围栏逃去,长矛手一杆下去,扎得太靠后,公牛冲到马肚子底下,一下把马挑了起来,摔到自己背上。

舒里托站在一旁看着。穿着红衬衫的助手们跑过去把长矛手拖出来。这会儿,长矛手站在那边,骂骂咧咧地活动着两条胳膊。曼纽尔和埃尔南德斯手拿披风等着。那头庞大的黑牛背上顶了匹马,马蹄垂下,来回晃动,马缰绳缠在牛角上。黑牛背着马,四条短腿踉踉跄跄地走着,它梗着脖子,又是抛又是扔,想把马甩掉,马滑了下来。公牛朝曼纽尔拉开的披风猛冲过去。

公牛的动作慢了下来,曼纽尔感觉到了。它淌了很多血,湿漉漉的血黏在它的脑袋两侧,闪闪发亮。

曼纽尔又拿披风逗它。它睁大眼睛,狰狞地盯着披风冲了过来。曼纽尔往旁边跨出一步,高举双臂,绷紧披风,在公牛前面抖动。

他与公牛面对面。对,它的头往下垂了一点儿,而且越垂越低了。这是舒里托的功劳。

曼纽尔把披风抖得猎猎作响,公牛冲了过来,他又斜跨一步,把披风转了过去。它抵得可真准,准得可怕,他想。这会儿,它闹够了,只是观望。它正在搜索呢。它的眼睛盯着我,可我还是要用披风一直逗它。

他朝公牛抖动披风,公牛冲了过来,他斜跨一步。这次近得可怕。我可不想靠它那么近。

公牛冲过去的时候,披风从牛背上掠过,披风边沾了血,弄湿了。

好吧,最后再来一次。

曼纽尔面朝公牛,刚才牛每次冲过来都被他一转身给带过去了,这回,他又举起披风引牛。牛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只角笔直地伸向前方。

“哈!牛!”曼纽尔一边大叫,一边身子往后仰,披风往前挥。牛冲了过来。他往旁边跨出一步,在牛身后挥动披风,原地转了一圈,牛就跟着披风打转,结果一无所获,它被震住了,任由披风掌控。曼纽尔一只手拎着披风在它的鼻子底下挥动,表示牛已经被镇住了,然后便走开了。

没有人叫好。

曼纽尔穿过沙地,朝围栏走去,这时,舒里托策马走出场子。刚才曼纽尔斗牛的时候,喇叭就已经吹过了,表示下面要进入插短枪的回合,可他没注意。长矛手的助手们给两匹死马盖上帆布,在尸体周围撒上木屑。

曼纽尔走到围栏跟前喝水。雷塔纳派来的助手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陶壶。

高个子吉卜赛人福恩特斯站在那儿,手握一对短枪,细细的红杆儿,鱼钩似的枪头露在外面。他看着曼纽尔。

“上场吧。”曼纽尔说。

吉卜赛人快步跑上场。曼纽尔放下水壶望着场上,顺手用帕子擦了把脸。

《先驱报》的评论员伸手抓过搁在两脚中间的热烘烘的香槟酒,喝了一口,结束了他这篇报道。

“上了年纪的曼纽尔表演了一套粗俗的披风斗牛,没人叫好,我们进入第三阶段。”

公牛孤零零地站在场地中央,仍然镇在那里,一动不动。高个子福恩特斯挺直脊背,高昂着头朝牛走过去,他两臂伸出来,一手紧握一杆红色的细棒,棒尖儿笔直地指向前面。福恩特斯往前走去,后面跟着一个拿披风的杂役。公牛看看他,回过神来。

它眼睛盯着福恩特斯,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这会儿,它将身子往后撤,卯足了劲儿,朝着福恩特斯怒吼。福恩特斯转动两柄短枪,枪尖上的光芒引起了公牛的注意。

它撅起尾巴,发起进攻。

它的眼睛盯着来人,直冲过去。福恩特斯静静地站着,短枪尖指着前方。公牛低下头去挑他,他身子往后一仰,两臂并拢,高举起来,两只手也挨在一起,两把短枪形成两条下垂的红线。他俯身把枪尖插进牛的肩膀,整个身子俯在牛角上,撑着枪杆原地一转,两腿靠紧并拢,身子弯向一旁,让公牛从他的身旁冲了过去。

“好!”人们大声叫好。

公牛疯狂地用角乱挑,鳟鱼似的来回蹦跶,四只蹄子都离开了地。短枪的红杆儿随着它的蹦跶左摇右摆。

曼纽尔站在围栏跟前,注意到牛总是朝右边挑。

“叫他把下一对儿枪扎在右边。”他对正要跑去给福恩特斯送短枪的小伙子说。

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是舒里托。

“觉得怎么样,老弟?”他问。

曼纽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牛。

舒里托趴在围栏上,全身重量都压到胳膊上。曼纽尔扭过头来看他。

“干得不错。”舒里托说。

曼纽尔摇摇头。下一场开始前,他没事儿干,吉卜赛人短枪扎得不错。下一场,公牛在朝他冲过来的时候状态会很好。这头牛不错。到目前为止,他们斗得挺轻松。他有点儿担心最后用枪把牛扎死的时候可能发生的状况。其实倒不是真的担心,他甚至连想都没怎么想,可是,站在那儿,他忍不住陷入深深的忧虑中。他望着那头牛,心里盘算着怎么搏斗,怎么使用红布,怎么才能把它制服。

吉卜赛人再次出场,他朝公牛大步走去,像在竞走,来势汹汹,又像在舞厅里跳舞,短枪的红杆儿随着他的步伐跳动着。公牛望着他,已经回过神来了,它在搜寻他,在等他走到足够近的地方时,抓住机会挑他,把角插进他的身体里。

福恩特斯正往前走,牛发起了进攻。此时,福恩特斯跑过四分之一圆周,他趁牛往回跑,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身子向前一转,踮起脚尖,两臂笔直往前伸,正好在牛没抵着他的时候,把短枪径直插进它结实的肩胛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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