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风声

似乎是微信的延迟，这条视频是在上星期发来的，被撤回的那条消息是弹窗提示，点进小窗只有一条被撤回的提示。

但他看见了。

许迎川假装没看见撤回的是什么，听完了视频里的曲子，这才回复。

许迎川：很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

裴知愿告诉他曲名，被拽着扯了几句，就有了晚会开始，裴知愿问他到哪儿了的那一幕。

小裴同学：陶芋给我抽了个压轴，我还要等好久。

许迎川那边没有回复了，裴知愿等了一会，等到屏幕熄灭，这才收起手机坐在观众席，抱着手看向舞台。

舞台灯光明明灭灭，裴知愿被聚光灯照射到那一瞬被闪了眼，低下头挡了一下，转瞬，聚光灯一扫而过，台下的观众席亮了又暗。

领导老师的致辞，主持人的开场白，幕布的拉开，节目的开始。裴知愿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看着舞台，心思却不知道去了哪。

待现场响起叫人熟悉的萨克斯音乐，现场一下子嗨了起来，观众席都在尖叫着。

裴知愿点开录像看向舞台上可爱又搞笑的一群人，没忍住就被周围的氛围带动，跟着一起唱了起来，高二二班带来的《猪猪侠》成功热了场子，快乐得不行。

好在彩排过，表演都是很有经验地像流水线一样表演完就下。时间一点点流逝，表演者在舞台留下灿烂光芒的时刻，这一刻无数人为他们驻足。

元旦晚会即将到来尾声，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主持人播报下一个节目的同时又提示钢琴演奏者做好准备。裴知愿叹了口气，离开观众席，绕向后台过去准备。

叮咚。

手机在衣兜里震，裴知愿拿出来看了一眼。

霜降：要到你了吗？

裴知愿干咽了一下，嗓子紧得发疼。

小裴同学：下一个就是了，我刚看了下有直播，班群里有。

霜降：我会看到的。

裴知愿不觉这里的话有什么，就当是正在看直播了吧，但他还是有一点难过。

外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难得得到放松的高中生最不缺热场子，再冷再尴尬总能热闹得起来。

会堂里的灯光一下子全部熄灭，钢琴被志愿者推上了舞台，观众在下面看只看得见人影走来走去。聚光灯扫在舞台一角，主持人款款而上，播报着节目的串词。

“接下来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高二明德二班的裴知愿为我们带来钢琴曲演奏——”主持人实在是激动，恨不得带动起台下的所有观众。

裴知愿望着报幕的主持人，没忍住笑了出来，王迪贝总能把自己所有的活力照到其他人。

几张谱子摆在琴架上，待他定定坐好，随着第一个音符带动着呼吸缓缓按向琴键，舞台的灯光也随之亮起。

音控室的老师非常会玩现场气氛，舞台下所有的灯都关闭，整个现场只留下一柱聚光灯，照亮正在弹琴的少年。

干冰薄薄地萦绕在舞台上，仙气缭绕的，在聚光灯下尘埃扬扬，流转在少年身旁——少年没有穿华丽的燕尾礼服，没有梳显精气神的发型，就连脸蛋也没施一点儿粉。穿着人手一套的全套校服，微分碎盖差点儿盖住眼睛，却也抵挡不住少年流畅的侧脸线条。

“呜——”风吹来了，吹起少年的发丝，掠过黑白琴键，带着音符旋转、舞动，像个调皮的孩子，向观众席奔跑，展示自己最美的时刻。

前半段最后一个音符拖着拍子，慢慢地向后门飘去，渐弱就快要消失不见的音符终于碰到了金属门，拉开了一条小缝——裴知愿低垂着眸子，回想起合唱团分四个声部的演唱，“呜——”风从远处吹来，由弱渐强，又渐弱。

风只为停留片刻，又嬉笑着离开。

裴知愿接着弹奏，为了让葡萄藤上的树叶更加尽情的歌唱——

“呜——”后半段风还在持续吹着，它像突然迎来的飓风，琴音也盖不住，可当你仔细听，它好像要说什么？

“呜——”它在倾诉，它要告诉你什么？请你仔细听。

“呜——”风到了它最弱的那刻，它的倾诉你听见了么？

裴知愿带着情绪按下几颗键做最后的收尾，回应着风。

“你饭都不吃着急忙慌地回来，就是为了他啊？”

“嗯。”

“他好厉害，还会弹琴，还弹得这么棒！”

“他有非常多的闪光点。”

像一个宝藏，要认真去寻找。

松开手，裴知愿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弹错了多少音，忘了现在究竟有多冷。

裴知愿站起身面向观众，摊开双手，在鞠躬下又握在身前，久违的感觉让他想要落泪。

时间线往前推两年，如果当时他也像现在一样——

不，当时只有竞争，他当时也没有弹这首曲子，没有如果。

世界像是这一刻才解冻时间，裴知愿站直了身子，越过观众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满了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音控室边上的许迎川。

这一切看样子十分圆满。

转身，在主持人掩饰不住的激动下离开了舞台，最后在候场的小门外迎面撞上跑来的许迎川。

裴知愿想起来的那条信息：我会看到的。

原来不是看直播的那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