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一年
昌平一年
翌日,秦玉箫醒来时榻上已经空无一人,整齐得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姑娘,该净面了。”
秦玉箫换好衣裳,“上早膳吧。”
片刻,她又问道:“他可用过早膳了?”
“夫人,将军一大早便出了府,府内侍卫说是去了校场。”
秦玉箫看着摆好的早膳,语气平淡,“既如此,你备些热乎的,我这便带去给他,饿着肚子怎么好。”
“是。”
秦玉箫提着热乎的餐盒走出门去,蓝田就候在门外,见她出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姑娘,您病刚好没几日,北境严寒,您何不多在房中歇息几日?”
秦玉箫露出难得俏皮的笑容,苍白的脸色也有所缓和,她对着蓝田招招手,待其疑惑地贴近,“相比之下,我更有兴趣做做将军夫人。”
蓝田似懂非懂,犹豫着点了点头,“姑娘,我随你同去。”
军营校场就在城郊,她前几日去过一次,马车停在军营外,有将士远远望见了进去报信。
待秦玉箫携蓝田走近,便有人小跑着出来,对她拱手行礼,“见过将军夫人,夫人请随我来。”
那将士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餐盒,她低眉一笑,不疾不徐地跟着他,目光在周遭营帐间往返。
“你们将军……此刻在忙些什么?”
“将军他一大早便来校场练兵,这会儿将士们皆用完早膳了,将军还在营帐里未出来,属下也不好随意打搅。”
“夫人,就是这。”
秦玉箫笑了笑,目光水盈盈的,“多谢你了,我自己进去便好。”
她接过食盒,朝着蓝田点头示意,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停在营帐前。
秦玉箫撩起帐子,寒冬腊月,帐子里温暖如春,各类兵器泛着冷光,外间大概就是谢凛处理公务的地方。
果真,他一身窄袖黑衣坐在桌案前,墨发束起,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擡头朝她投来视线,如炬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些。
“你怎么来了?”他微微蹙眉,手腕迅速一动。
秦玉箫:“听你并未用膳,我带了些,一起吧。”
谢凛起身朝她走来,动作利落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对她笑。
秦玉箫坐下,看着他打开食盒,端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故作不经意间开口道:“是谁来信了吗?方才似乎瞧见你在看。”
谢凛夹菜的手果然一顿,换了方向夹给她,“你倒是好眼色,京城来信了,给你的。”
秦玉箫:“谁来的?”
谢凛:“不知,信封上写着玉箫姑娘亲启。”
随后,他又补充道:“还有,写着四妹亲启,字迹娟秀,许是郡王妃。”
“我知道了,待会便带走。”
秦玉箫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双手托着脸,想着何时去盛京城街上逛逛。
谢凛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夫人不吃?”
“我还不饿。”
谢凛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吊儿郎当地敲了敲桌子。
“看来,昨晚吃饱了。”
秦玉箫正思量着正事,不曾想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便又回忆起昨日的一切,雪来的快,去的也快,地上薄薄一层,一路上早被马蹄踏进泥水里,帐子里不免留下杂乱的脚印。
“看来今日谢将军公务繁忙,我便不打搅了。”
一听她要走,谢凛脸上挂不住了,却还是从容地看着她的眼睛。
“四姑娘,这送早膳可不像是你的做派,什么都没办成便回府,你可甘心?”
秦玉箫原本就没有要告辞的意图,如今自己的心思被点破了却也不恼,为自己斟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与西域通商这件事她一直记挂在心里,只是如今大邺方才稳定下局势,新帝尚且不满十五岁,虽有忠臣几人把手朝纲,可通商的事绝对不可急于求成。
几日前她忽然想起,年前,谢凛曾亲自开关迎回几千将士,正是她打探消息的好时机。
“确有一事困扰我许久,年前打了胜仗,大邺如今国库空虚,百姓已被前些年沉重的徭役赋税压榨过,匈奴的贡金不足以填补空虚,因此,我想通商。”
“从前大邺刚刚建成且大周尚在时,大邺定都并非长安,而是偏西,两朝皆曾与西域往来几年,只是后来战事纷起,大周被灭,先皇登基又遇了匈奴从中阻拦,商业便中断至今。”
秦玉箫自幼饱读诗书,精通两朝历史,除夫子教导的四书五经外,她背地里也曾潜入长兄书房看看兵法,到二哥房里看看诸多史书诫文,因此女戒之类的闺训便落了课业,缕缕遭人斥责。
有了通商的想法后,她又将这段完整载入史册的历史读了一遍,深深印在脑海中。
“你要与西域通商?”
谢凛眸色深沉,带着探究的目光从她面前划过,营帐被吹得鼓起,来风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丝凉气。
若非她亲口所述,谢凛也不敢轻易相信秦玉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