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堕落门》(6)
王起潮刚要上车,马才来了。“王老板———”见王起潮要离开,马才紧追几步喊。“你小子,从哪儿钻出来的?”王起潮停下脚,略有一丝意外,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马才。
马才支吾了两句,说:“王老板,你是不是卸磨杀驴啊。”王起潮一听他又说跟波波做生意的事,心中先是不快,但他知道马才的性格,这小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定能回头。王起潮想,是该跟马才把话往清楚里说了。
最初王起潮确实答应过马才,如果能从波波那儿搞来建材,他给马才一笔提成。但那时是那时,眼下这事儿发生了变化,王起潮不但打消了从波波那儿套购一笔建材的念头,还诚心诚意把波波的公司推荐给另外几个合伙人,鼓励他们也用百久提供的建材。
“马才,你小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王起潮跟司机说了个地方,让他把车先开过去,自己拉了马才,往工地外走。
“王老板,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没钱寸步难行啊。”马才又开始叫穷。
马才在很多公司干过,每一家干的时间都不长,认识王起潮的时候,他在一家湖北人开的建材公司当业务经理,那时王起潮日子艰难,马才帮他从湖北人手里套了将近两百万的货,事后马才提出要二十万,王起潮一狠心,给了他十万。不久之后就听说他被湖北人赶了出来。马才这家伙,人是太聪明,做生意也精,就是心术太过不正。王起潮很是后悔认识了这么一个角色。
王起潮按捺住心中的不快,道:“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以后我不提,你也最好把它忘了,成不?”
“忘了?王老板,你可不能过河拆桥,我跟波波啥关系,为了你,我把她都出卖了。”
“啥关系?”王起潮望住马才。
马才挠挠头:“这,怎么跟你说呢,总之不一般,你还是痛快点儿,把提成给我。”
“我要是不给呢?”王起潮猛地抬高了声音。
“你———”马才张了张嘴,他没想到王起潮真的会这么绝情,“你果然比我想得还黑!”
“黑又怎么样?”王起潮斜眼瞪住马才,这瘪三,差点儿让自己走错路。
王起潮现在很珍惜跟波波的合作,他对自己过去的愚蠢行为很是后悔。“马才,听我一句劝,去医院,好好守着水粒儿。你要是还有点儿人性,就想想她是为谁落到这一步的。”
“我的事你少管!”一提水粒儿,马才突然神经起来,“我问你,提成到底给还是不给?”
“你在逼我?”
“逼你咋样?”马才索性耍起了横,“王起潮你听好,你要是敢耍赖,小心我把你的阴谋说出去。”
“阴谋?”王起潮嘴角露出一丝轻笑,鄙视地望着马才。没等马才反应,一个嘴巴扇过去,当下扇得马才两眼直冒金星。
“王起潮你打我,狗日的骗子,流氓,你竟敢打我!”王起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接连又给了马才几下。
马才这才知道,王起潮是真打他,如果不跑,可能还会挨更重的打。马才现在根本没有力量跟王起潮斗,除了吓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他边跑边骂:“王起潮,王大流氓,你等着,你想睡波波,想把波波的公司骗到手,你等着。”
这些话像流弹,一下接一下砸在了王起潮心上。诅咒马才的同时,王起潮也在诅咒自己。当初马才找他,提出跟波波如此这般合作,王起潮真是动了心的。虽是一念之差,却也证明,他王起潮并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真相要是传到波波耳朵里,还不知波波会怎么看他。
人是不可有贪心的,贪心这东西,真是服毒药。王起潮后悔莫及。
一小时后,王起潮赶到大漠汗宫,波波和李亚已等在那里。今天是他做东,请波波和李亚吃饭,谁知偏偏就遇上了马才。
菜上齐后,波波问:“最近工程进展还顺利吧?”“顺利,当然顺利。”王起潮连忙夹起一块羊排,递给波波。
李亚笑着说:“那几家公司的合同都签了,预付款也到了账,王大哥,真是感谢你啊。”
“感谢我个啥,来,吃羊排,地道的西北风味,不错吧波波?”
波波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夹起那块羊排,很有滋味地吃起来。波波最近心情很好,百久算是闯过了难关,公司运转正常不说,货单还一天订得比一天多,她都有些忙不过来了。若不是王起潮在电话里三番五次请,这顿饭,怕真是没时间吃。不过,她也真该谢谢王起潮,这段时间若不是有他,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过来。
本来说好饭后一同去郊外,那儿搞一个世纪工程,建筑商是跟王起潮一同南下淘金的内地人,中间又都经历过些磨难,算是患难兄弟。王起潮却推托道,对方饭前来过电话,说是工地出了点儿事,改天再去。
波波忽然觉得王起潮神色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笑着跟王起潮分了手。
回来的路上,波波问李亚:“你发现没,今天王老板有点儿心神不定。”“可能遇见啥事儿了吧。”李亚若有所思地回答。
正说着,电话响了,一看是陌生号,波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一听竟是马才的声音。马才在电话里说,王起潮是个大骗子,要波波小心。
波波还在愣怔,马才那边已挂了线。
再往前走,波波心里就有了事,马才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为什么会说王起潮是骗子?一股不祥的感觉包裹了她。
马才是在第二天晚上才将波波堵在“红玫瑰”里的,也活该马才倒霉,昨天他本想把话说细点儿,说具体点儿,谁知刚说了两句,手机就没电了。
等回到住处换了电池,再打,波波那边已关了机。
马才一直在找波波,他不敢去百久,更不敢去波波家里,只能在外面堵。但波波行踪诡秘,马才根本就堵不到她。功夫不负有心人,马才靠着“贵妇人”的几个老关系,终于得知,波波现在迷恋“红玫瑰”,老是在夜色浓稠的时候,悄悄溜进“红玫瑰”。马才心说,好啊,波波,你也开始迷恋这种地方了,你不是假装正经么?
马才走过来时,波波刚坐下不久。每次来,波波都要点那种叫血玫瑰的饮料。波波喜欢血玫瑰的口感,更喜欢滑入体内后久长的刺激味儿,似火,似刀,却又让你能享受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快感。
这里面一大半女人都在迷恋血玫瑰。
看到马才,波波甚是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等明白过来,想躲,已来不及。马才已大大方方在她面前落座。
“你为啥躲着我?”坐下不久,马才问。“你为啥总缠着我?”波波没好气地反问。“我是为你好啊,波波。”马才的声音开始激动。
“谢了。”波波啜一口冷饮,她虽是对马才那个电话抱过疑问,但此时此景,她真不想面对这个男人,更不想听他说什么。
波波到“红玫瑰”来,一半是为了放松,一半也是为了内心的某种欲望。
深圳的夜晚,总是带给人太多莫名的伤感,有时那伤感是很难穿透的,它像一层痂,牢牢地裹住人的心灵。林伯的离去还有林星的失踪把波波拉进另一个黑夜,不只是孤单和无助的黑夜,波波现在冲不出去的,还有迷乱。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感情是很容易迷乱的,它不像小女孩那样容易陷入,痴痴地为某个人热烈,也不像中年女人那样情归寂处,将情感寄托在不断重复着的日子上。波波是浮想联翩的,也是患得患失的,她必须借助黑夜里的某双手,牢牢抓住自己,否则,波波就要被身体里膨胀着的那股混沌击疯。
“波波,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啊?”马才像一只黑夜深处窜出的狗,灵敏地从波波身上嗅着某种气息。
“马才,你这么穷追不舍,累不累?”波波说了一句,继续手捧血玫瑰,眼睛盯住酒吧深处一团暗红。
“王起潮,王起潮他是骗子啊。”马才呜着嗓子,再次把昨天的话题引了出来。
“谢谢你啊马才,要是你对水粒儿也有这份心,你就是个人了。”
马才猛就掼了下杯子:“你们,你们干吗老抓住水粒儿不放,她是我什么人?”
“马才,人死了也是有灵魂的,要是水粒儿真熬不过去,她会盯你一辈子,你怕不怕?”
“怕个鸟!波波,说说王起潮吧,我是专门为他来的。”马才的音调听上去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