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虚无之岛（6）
看着罗烨那纠结扭曲的表情,林期只觉得好笑：“你不会真的才刚开始想这么严肃的问题吧？你心可是挺大的啊罗烨。”
罗烨闻言一阵无语：“在整个世界面前，我这点心思根本就排不上号吧？我总得想想过会儿怎么面对景惠……甚至虚无吧？”
林期却是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世界其实轮不到你去拯救啊,你只是一个引子，一把钥匙。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开天门,让我们的神明降临此地。只有祂，才能对抗‘祂’。那样的战斗,不是我们这群凡夫俗子该参与的。”
她微微一笑：“你要畅想的事是未来,等你离开雾隐岛之后要做什么,别跟我说你以前真的完全没想过。”
“……想过是想过。”罗烨挠挠头,声音有些发闷，“但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像回去接着好好念大学，好好给姑姑姑父尽孝。回去再对我妹好一点，然后我哥如果也能顺利回去的话,我尽力对他好点弥补他……”
还有林见影……如果真的能顺利回到现实中，那他和林见影……
罗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曾经的想法，越说越觉得……在拯救世界这样的大事面前，个人那点小事听起来真是索然无味。
林期却并不同意他的想法：“每个人经历的事情并不相同,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虽然你觉得是小事，但对你自己来说,这些就是大事。”
“就是这样的日常,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她叹了口气：“我是没机会再好好看看太阳了……罗烨,这些话我不能对见影说，那就拜托你以后替我好好看看太阳吧。”
罗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林期话中的意思，但他明白之后又觉得一阵怅然，连舌尖都跟着有些发苦。
——雾隐岛上,是看不到太阳的。
林期……没机会离开雾隐岛了。
“……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罗烨还是不甘心，“那可是神明，你帮了祂那么多，再去祈求祂，真的毫无机会吗？”
“没有的。”林期轻轻道，“虽然我们所处的宇宙相对祂来说算是低维。可低维宇宙也有自己的规则，能量是守恒的，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哪怕是神明都不能打破这样的铁则。”
“神明的降临必然会消耗一个灵魂，在原本的时间线里，那个被消耗掉的人是林见影。”林期表情暗了暗，“是我向神明祈求，才换来一个交换的机会。神明并不能无中生有，就算我去求祂，也不过是……再换一个人牺牲掉罢了。”
“真的够了，就到我这里就好了。”林期攥紧了罗烨的手腕，“不需要更多牺牲了。”
“还是那句话，罗烨。”林期转过头，粲然一笑，“对我弟弟好一点，对我唯一的亲人好一点，就是最让我欣慰的事了。”
“……所以你要做这个连名字都不会留下的英雄吗？”罗烨喃喃问道。
“本来这个连名字都不会留下的英雄是林见影。”林期神色未变，“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你希望再也见不到他吗？连好好跟他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你不觉得自己会很可怜吗？”
罗烨苦笑：“你何苦这样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习惯了。”林期摇了摇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以前我就是这么怼我弟的，顺口了。”
罗烨都要被气笑了：“林期姐，原来你以前就是这么把林见影往外推的，难怪你们两个的关系总是那么紧张。但是你往他身上扎刀子的时候，你自己真的不痛吗？”
“痛啊，痛彻心扉。”林期很坦荡，“可是那又如何，那些事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活下去。
想要他活下去。
……这件事情，对林期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对某人来说是重于一切的。
若是林见影死了，林期可能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罗烨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和林期谈这个问题了，根本就是无解，继续说下去也只是徒增难过罢了。
“……天门究竟是什么？”见别的事说不通，罗烨索性转移了话题，“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又怎么才能召唤出来？”
“天门怎么样，我其实形容不出来。”提起正事，林期也比刚才严肃几分，“我在很多年前见过神明一次，那次就是天门洞开，‘神’从其中走出……啧，那可是神迹，很难得的。”
“神如果想的话，祂可以在任何地方打开一扇‘天门’。但雾隐岛不一样，雾隐岛毕竟是外神虚无的领地。想在这里‘开门’，就需要引子。”
“喔，所以引子是我？”罗烨想着，又补充一句，“不对，是我和我哥吧？”
林期摇了摇头，故作深沉道：“你们两个充其量只能算作引子的引子，真正的引子，是铃兰和景惠。”
“好吧。”罗烨倒也不生气，“所以我和我哥身体里藏着的那部分属于铃兰的灵魂一旦合二为一……他是真能回来啊？”
“嗯，这是景惠梦寐以求的事。”林期声音放轻，居然柔和了几分，“为了和自己的爱人重逢，他在此地已经等待了千年之久。”
“但你不同，罗烨。”林期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命灯的火苗缓慢燃烧着，将眼前迷雾拨开，前方豁然开朗。
迷雾散去，罗烨看到了前方两个身影，只觉得呼吸一滞。
林期笑着推了他一把，在罗烨耳边轻道：“你比景惠幸运很多，你现在就能见到你的爱人。”
所以别再犹豫了，去他身边吧——
浓雾散去，前方被林期的命灯隔出一个干净的空间。罗烨看清了对面两人的脸，其中一个是他想要重逢却有些不敢面对的林见影，而另外一个人……
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罗烨喉头微动，那句“哥”还未喊出口，一旁的林见影便快速朝他冲来，在罗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将他一把紧紧抱住。力度之大让罗烨一阵吃痛，感觉对方恨不得将他骨头都揉碎掉。
林见影一语不发，就这样无声抱着他。过去罗烨从未在正常情况下与林见影贴得如此之近，近到能听见对方清晰的心跳声。
他能感觉到，林见影在颤抖。他因什么而如此激动？罗烨无法知晓具体，只知道对方一定跟自己一样，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瞬间，罗烨连对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林期和罗桦感知都不明显了。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和林见影，这一刻的一切都会被延续到永恒。
“……见影？”罗烨试探着呼唤林见影的名字，声音轻柔得仿若呢喃。从这样的角度他看不见林见影的表情，他想看看林见影的脸。
林见影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缓慢把靠在罗烨肩上的头抬起，与罗烨四目相对。只是他没有说话，就这么无声盯着罗烨，也不肯放开他，把罗烨看得那叫一个……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见影？”他只能又叫一声，然而这一次，林见影又做出了一个罗烨意料之外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