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万丈
“众卿无事都退下吧,突厥虽然不会这么早轻举妄动,但朝中之事不可疏忽”,成帝负手而立,大概是帝王威仪,就算是在这一方小小屋房,也仍然有君临天下势“朕无碍”。
江孤可能是最“听劝”的一个了,看看江缔二人看看成帝就准备告退,宣季两个毕竟文臣不好插手战事,正也准备告退,班裴却一副力死上谏的架势,拱手道:“陛下龙体为重,臣不得不忧心,”他一看扫去边上,面色是除了不满意外的……担忧?
“朝中多的是能人志士,陛下何故要指派新将,这叫朝中一种老将如何看”?班裴站着不动,江缔却觉得他已经冲到自己面前滔滔不绝了。他同江孤一样,是成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在府里的,对成帝自然没有那么拘谨。
“班太傅这是何意?小女和世子难不成白跟了六年军营?还是说南部破阵另有他人”?江缔一转头,好么江孤还没走。
果然只要江孤和班裴两个人到一起,随便一个问题就能吵出文武百官的架势。
在场的人是如此想。
“女子上阵本就有悖人伦,叫乳臭未干的兵将坐镇更是无稽之谈”!
班裴恐怕一辈子忘不了宁娴长公主的事,毕竟是几近灭门的惨案,任谁也不会忘记。
但这是针对的理由不是名正言顺的借口。
江缔跟陆迟对视一眼默契的向后退,一直到不会被伤及池鱼的地方。
江孤气笑,好些年没这么吵过:“那班太傅有何高见?平阳关之事如何应对?突厥的战事派谁上阵?”
成帝来了兴致,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争吵,臣子也都是千人千面,郑千堂如是。
班裴同样不甘示弱,吵了几十年了还差这一会“平阳关粮草大可提前由别的关口驿道运输,打过突厥的黄将军关督尉比比皆是,何必叫两个小儿上阵”?
“别的关口提前两三个月仗都打完了,还要什么粮草?如此一来还不如大修水路,至少一路畅通无阻比绕道省时间。小女和世子怎么就比不上他们了,还是你觉得自己手底下出来的武官能跟我带出来的兵比”?
“好了”,成帝出言道,没什么表情,毕竟谁都占理,谁都有那个苦衷发言。
班裴和江孤不说话了,对着成帝拱手。
“陛下爱才之心实乃人之常情,然而陛下,女子到底是女子,上了战场只会是累赘,还望陛下三思”。
班裴最后一言,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江缔的眼神越发不满——连带着陆迟都被他殃及想着要怎么参靖国公一本。
成帝仍旧风云不动,挥袖道:“退下吧,有事早朝再吵就是了”。
一个是陪他打江山的武将,宥阳之望。一个是给他出谋划策的谋士,女主权之祸,灭门之痛难忘。
然而放任不管就是成帝最大的制衡。
毕竟帝王,非将相。
江缔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是怎么形成的。
是宣尚书拉着陆迟就走,是季玉山忙着回去办公,是江孤半道军营急事,是怎么到了宫门前就只有她跟班裴两个人了呢?
班裴一脸黑线,看上去很想骂她。
江缔也不说话,心里埋怨宫路怎么这么长。
直到离宫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班裴驻步,转过半个身子来看着她:“江小姐年少,战场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如听老夫一句劝,省的白白丢了性命”。
江缔想自己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平静的看过班裴,明明跟江孤都是一辈人,可是他头上的白发生生多出来不少,想是早年操劳罢。
“太傅好意下官明白,”江缔低下头去不看他,“但是下官既然接了陛下的圣旨,就该履行职责”。
班裴似乎被这句“履行职责”给戳到了心窝,很多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一手遮天,搅乱朝政,擅罚臣子,到头来留他一个满门倾覆,宁娴长公主依旧“履行职责”。
“你是个女儿家,不好好的待在后院,瞎掺和什么事,你当你是靖国公家的小子是个男人,还是觉得你爹姓江就能不一样了”?
班裴就是生气身板也端的正,江缔一时无话,不知该如何反驳。
“战场上自然有男人去拼命,女儿家家的求个安稳相夫教子比什么都好,有什么想不开的去送死?你当你是马中赤兔还是人中豪杰”?
班裴并非想跟江缔过不去,只是见多了她带刀在军营,穿着朝服跟他臣上臣下的称呼,那种时间抹不平的隔阂一点点撕碎。
“这些话,臣记得太傅大人说过很多遍了”,江缔沉默良久突然抬头,炽热的目光比天上的太阳还无懈可击。
班裴正想驳她,却听江缔开口。
“那您眼中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端庄,贤淑,温良,生就该相夫教子。男子又该是怎么样的?正直,永武,强壮,就该在外奔波劳碌?”
江缔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音节都脚踏实地的落在班裴心里和这万里江山中,只是随烟消云散还是长空万里,皆是变数。
班裴一辈子没落过口舌,这会明明该生气的,却少见的皱眉听她继续。
“连悬崖上的红花都知道,剑走偏锋,在悬崖峭壁中求生,那所谓的约定俗成又怎么能框住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江缔不再说话。
她只是拱手,然后大步从班裴身边走过去。
那两句话一直伴随在班裴脑海中。
是不像宁娴长公主一样的嚣张跋扈,也不是如宥阳公主一般的奋不顾身。
是顽强,倔强,磐石不变的。
班裴冷笑一声,看着江缔离去的地方不住摇头。
“小丫头……”
江府是久违的寂静。
江孤练兵未归,柳氏回母族理事,现在诺达一个江府,竟然只有江缔和江临两个人。
“你一个人蹲这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