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家宴
这样正好。他目测了一下从自己的膝盖到恭田嗣郎的那段距离,正好达到了中立。
这是一个心理学上的专业词汇,意指访谈双方之间的合理距离。当然这个距离在之后的谈话过程中可以根据情况随时增加或者减少,以给访谈对象减压,抑或是施压。但在开始时必须达到中立,因为过远,访谈对象会因为有足够的安全感而不够紧张,相反过近则会使自己表现得过度侵略性,同样不利于谈话的进一步开展。
“身为唯一目击证人的您,我想您的证词对于推动案件的调查有着相当大的作用。”
“我早就说过了!”恭田嗣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打断了白马探客套的官方说辞,“还需要我再重复几遍?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把我像犯人一样看管着,是觉得我是个骗子吗?!”
可不就是,白马探在心底默默的说道,故意藏匿起养子恭田阳太。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马探并不着急。
“并不是这样。”白马探露出微笑,安抚的说道:“我们是觉得,您可能看到,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在您看到或许微不足道,但却能帮上我们的忙。”
“好吧。”恭田嗣郎没有继续发作下去,他冷静下来,却依然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我再说一遍,我在和我的秘书开电话会议,这一点有通讯记录为我作证。当然你们也可以问一问我的秘书。然后我听到了丽子的尖叫,就停下会议去看了看。因为丽子在尖叫着什么「你在干什么」的话,我有些担心,所以赶紧推门进去。”
恭田嗣郎有些渴了,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然后我就看见阳太那孩子高举着手,像是要砸什么东西的样子,而丽子捂着脖子。”
“两个人当时各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恭田舔舔嘴唇,又喝了一口水,“丽子就是很愤怒,而阳太,表情很奇怪,像是呆住了一样。”
“我,因为发现阳太竟然动手打了丽子,所以很生气。我一直教育孩子要尊敬父母长辈,没想到阳太却干出这种事情……”他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估计是怒上心头了,我想都没想就让人把阳太赶了出去,也说了一些伤人的话。但是,等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好。阳太还是孩子,只要好好教育,总归会改正的。而且,要给别人机会……”
白马探打断了恭田嗣郎的长篇大论,“那为什么不直接从正门把阳太接回来呢?”
“这个……是因为难为情。”
恭田嗣郎卡了一下壳。
“是因为仆人都是临时从山下村子里找的吗?”
“是这样。”
“为什么要辞退原来的佣人重新雇生手呢?”
恭田嗣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愤怒隐隐约约的散发出来。
但白马探却越来越兴奋,他的子弹已经上膛了!他的余光时不时扫视着书房里或站或立的其他人。但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恭田嗣郎身上。
恭田嗣郎用沉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恭田先生,我们暂且先不谈论这个过于隐私的问题。”
此时,白马探面对的是一位说谎的审问对象,他往前了一些,恭田嗣郎不自在的向后挪了挪,这个动作表明恭田嗣郎正在承受着压力,并且想要逃脱压力。
白马探在波士顿大学做心理学研究的朋友称之为真相障碍。没有人想要承受压力,他们会想方设法的用各种方式来解除压力。审讯者首先要面对的是愤怒,紧随其后的会是消极反抗,接下来会是负隅顽抗的抵赖,最后是讨价还价。而白马探现在所面对的这位,正处于第一阶段的愤怒,并向着第二阶段行进的过程之中。
如果白马探需要的是步步为营,引导受审者说出真相。那么他必须消减掉受审者的状态,使他们面对现实,坦白从宽。但现在,他不必如此。
“我们来说说别的吧。”白马探又一次靠近恭田嗣郎,“介意和我们分享一下您右侧口袋里的东西吗?”
15|15恶念
15、恭田嗣郎用沉默回答,他的安静散发着愤怒的波浪。
“恭田先生。”小田切向前走了一大步,现在他伸手就能按住恭田嗣郎的肩膀。
其他几位刑警也虎视眈眈的盯着恭田嗣郎,就像蛰伏在草丛里窥视猎物只等机会到来就发动进攻的猛兽。
“到此为止!”恭田嗣郎猛地站起身,怒吼着:“我什么都不会再说了,我要见我的律师!”
“恭田先生。”小田切英二并未因此退却,他反倒上前一步,按住了恭田嗣郎一边宽阔的肩膀,“请不要妨碍公务。”
他的动作像是一个信号,警员们纷纷涌了上来,将恭田嗣郎围在正中。
似乎是被激怒了,恭田嗣郎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狠狠扯下小田切英二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甩开。但他却来不及再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了。因为下一秒,他就被团团围住他的警探们控制住了。
小田切英二带着乳胶手套的右手伸进了恭田嗣郎的口袋,掏出了一个让他十分眼熟的东西。
“这个!”
手上的针剂贴着松本制药的标签,竟然和傍晚他在机场的犯罪现场发现的凶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应该就是这根还处于完好无损,未被人掰断的状态。
“本间。”小田切喊道:“给中尾送过去,让他提取证据。”
本间应了一声「是」,拿着刚刚从恭田嗣郎口袋里搜出的证物,快速的跑出了书房。
心知大势已去的恭田嗣郎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他颓废的坐下,身体微微缩起,胸膛塌了下去,头前倾着低下去。
他最后看了白马探一眼,那眼神很是奇怪,夹杂着赞叹、厌恶和痛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自认为掩盖的天衣无缝的恭田嗣郎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
“埃尔莉向你借火的时候。”白马探已经站了起来,“这让我确定你的确在隐藏什么。一开始,山村警部提议借用书房的时候,你着急整理文件,动作还十分生疏,就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当你开口要求整理书房时,管家就在你身边,他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代劳的意思,这就意味着你从来都不愿意旁人碰书房里的东西。那么你必定一直是自己整理文件的,那为什么一个经常整理的人还会手忙脚乱呢?为什么明明其他的文件都整整齐齐的。唯独刚刚你整理的文件却杂乱无章呢?”
“当然,那个时候我只是隐约猜测你有所隐瞒。直到埃尔莉向你借火的那一刻,我才确信,你的确藏了什么在你的右侧口袋里,并且是十分尖锐的东西。因为并非左撇子的你今天晚上自始至终,一次都没有将右手伸进那个口袋。反倒是反复的使用左手和左边口袋。”
“我猜你是担心放在书房的凶器被警方找到,想找个机会处理掉,丢在垃圾桶里不合适,垃圾清理车要明天早上才能来,唯一的选择就是随身带着。至于你那么担心凶器被找的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上面沾了你的指纹。”
“原来是这样。”恭田嗣郎长叹一口气,复又板起脸来:“那又怎么怎么样呢?能证明什么呢?”
“当然能证明不少东西,比如故意杀人。”小田切英二嫌恶的看着恭田嗣郎的模样,开口说道。
“是吗?”恭田嗣郎此时却轻松多了,他耸耸肩,笑的有些讥讽:“一个针管而已,又不是「刀」「枪」,里面还是感冒药。”
“的确,只是感冒药罢了。”相较于警部们的愤怒,白马探则冷静多了,“但加上一瓶酒就是「杀」人利器。”
“别开玩笑了!酒是丽子自己要喝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警视厅啊,就会编造事实,中伤无辜,等我把事情汇报给内阁,会找你们算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