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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42章已经过去了

“你想要的浪漫。”陆行舟艰难开口,“我以前给不了。”

那时的他满眼都是野心和负担一切的责任感,他理解不了席清口中关于浪漫的定义,更不懂得该怎么放下那些于他而言有用的责任感束缚。

他望向席清,海风吹拂着席清额前的碎发,海面波光凌凌,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而又晃人心神。

陆行舟说:“我以为你会更想要一个安全、稳定的家。”

席清曾经和他说起自己的过去,他那些被困在衣柜和矮床之间时发出的沉默的呼吸,混杂着木屑和尘土气息的那些记忆里的味道。

他和陆行舟说过童年时那个狭小、破败、充满压抑和不安全感的“家”。

在某个难得的、陆行舟没有接工作电话的深夜,或许是因为那天喝了一点酒,或许是长久压抑下的疲惫让他卸下了心防。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只是简单地提了几句。

他记得那时候陆行舟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眼神里充满了怜惜,所以他对自己充满了包容和体贴,对自己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有时候,席清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贪心。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他说出口的,和陆行舟听到的、理解的完全不一样。

陆行舟以为他想要的安全和稳定是物质上的。

可是他不知道,席清渴望的从来不是坚硬冰冷的墙壁和足够他享受的奢华的食物,他渴望的是在那个狭小破败的空间里,能有一双温暖的手把他拉出来,能有一个带着温暖的拥抱驱散黑暗和灰尘的气息,能有人听懂他沉默里的恐惧,而不是仅仅给他换一个更大、更豪华的床。

席清叹了口气,他微微摇头:“已经过去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泛起难以言说的情绪,有点委屈,也有点茫然,好像一切的理解都来得太迟了,来得太晚了,那些混杂在一起的纷乱的情绪冲击着他。

他现在不再需要陆行舟的理解,不再需要他的忏悔,那些记忆里的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控诉、互相之间的讽刺和难以捉摸,他都已经不想再去追究。

太累了,他好像释然了。

陆行舟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说对不起,想说他现在懂了席清,想说他知道他需要的不是更大更多的空间和钱,而是被紧紧拥抱的温度和黑暗中温柔的回应。

他想说他终于明白了,他知道席清想要的“安全感”是什么。

但所有的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不合时宜。

席清的目光越过陆行舟,投向那片辽阔无垠的、金光闪耀的地中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海风的咸涩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自由的清冽。

“已经过去了。”他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心里的茫然更多,还是解脱更多。

而陆行舟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缓缓松开,留下一种空茫的钝痛。

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错过了,错过了理解席清的最佳时机,错过了给予他真正需要的东西的机会。

时间不会倒流,那个渴望被他拥抱的席清已经逐渐脱离了过往的桎梏,而他还停留在原地。

席清端起桌上那杯仅剩一点底、冰块几乎化尽的苦艾酒,仰头,一饮而尽。冰凉、辛辣和苦涩瞬间刺激着喉咙和感官,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

他放下空杯,杯底在玻璃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然后,他站起身,动作从容,没有丝毫逃离的仓促,只有一种完成对话、准备离开的坦然。

“走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再看陆行舟一眼,仿佛刚才那场剖开心扉的对话,不过是这场旅行中的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海风吹动他的碎发,他迈开步子,身影很快融入船尾甲板上逐渐增多的人群中,消失在金色的阳光里。

陆行舟独自一人坐在原处。

面前是冰块融化后留下的深色水痕,旁边是那个空荡荡的酒杯,阳光依旧灿烂,海面依旧波光粼粼,海鸥的鸣叫依旧欢快,所有的一切一如既往,并不会为谁所动。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像被遗忘在金色沙滩上的顽石,任由潮水般的人群将自己淹没。

他低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放在膝头上的手,那几道新鲜的烫伤红痕,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和可笑。

他以为席清接受那个蛋糕是愿意与他和平交流,以为两个人坐在轮船的一角,意味着席清愿意让他弥补。

原来,在席清眼里,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不必在意的徒劳无功。

一种深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迟来的、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海水,无声地将陆行舟淹没,他坐在那片辉煌的晨光里,身上却一阵阵泛着潮湿的冷意。

*

邮轮上的人真多。

平常席清喜欢躲着热闹喧嚣的人群,看完日出就会回自己的房间,现在和陆行舟聊了一会儿,甲板上已经陆陆续续挤满了人群。

席清穿过船尾甲板上逐渐喧腾的人群,各种语言的谈笑声、相机快门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着海风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微微蹙眉,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听向导介绍过,这艘轮船能够容纳近万人,现在又是旅游旺季,从甲板望下去,游泳区已是人头攒动,通往主餐厅的通道也排起了蜿蜒的长队,不同肤色、不同口音的人们挤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席清站在人流边缘,背靠着冰凉的船舷栏杆,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灼热,晒在皮肤上微微发烫,他望着眼前这片摩肩接踵、生机勃勃的景象,一个念头毫无预兆、清晰地撞入脑海:

在这么多的人里,陆行舟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个疑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刚才对话的沉闷情绪,在他心里激起一圈带着奇异感的涟漪。

邮轮巨大得像一座移动的城堡。

他有自己的套房,陆行舟必然也有。他有固定的作息,但分开三年,他改变很大,陆行舟却无从得知。

他习惯在清晨人迹尚稀的时候来船尾看日出,但甲板观景区有好几层,酒吧也不止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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