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神都吐血局（终）
“粟田君，早啊。”当江晟再次出现在鸿胪客馆门前时，众人惊讶地发现，今天的江晟和粟田真人，像是调换了一个身份。
以往都是粟田真人张弛有度，江晟咄咄逼人，但今天两人见面之后，却是粟田真人率先露出了战意。
他眼中还带着一夜未眠的血色，平素束得整整齐齐的发冠，今天也扔在了一边，长发披散，精神却是抖擞无比，双眼死死盯着江晟，一字一顿道：“江大夫，久侯了！”
“噢哟！”
江晟却显得很是轻松，吹了声口哨，调侃道，“瞧您这模样，不会真的一夜没合眼吧？下个棋而已啦，不至于。”
“下棋对你是消遣，但对我，却是毕生的追求，虽九死而不悔，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赢你！”
粟田真人满脸狂热道，“何况，能够实现棋艺上的突破，便是折寿十年我也愿意，区区一夜不睡又算得了什么？”
江晟闻言，心头一紧：“嗯？你又突破了什么？”
粟田真人恣意狂笑：“正要请江大夫品鉴。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江大夫你，若非你昨日破解了我的大斜，我还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不可自拔，是你把我拉了出来，我有今天的突破，还要感谢你给的压力啊！”
“就尼玛离谱！”
江晟忍不住在心里大翻白眼，同时更加确定，粟田真人绝对就是那种某个领域多少年一出的天才，要不然临阵突破这种几乎堪比佛门顿悟的小概率事件，又怎么会着落在他的身上？
“可惜，你终究没那个福分成为主角啊！”
想到后世被阿尔法狗按在地上摩擦的那些棋士，江晟心里又安定了下来。
那些人哪个不是横压一世的棋坛主角，但在阿尔法狗面前，却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直接被捶哭，粟田真人虽然在这个年代独领风骚，但要跟围棋上帝对抗，终究还是欠了那么“亿点点”意思。
两人心中各有底气，都迫不及待想要教训一下对方了，也不多言，让鸿胪寺的官员拿出昨晚封存的残局，一板一眼地对弈起来。
不过下了没几手，江晟的眼神突然一呆，他赫然又看到了自己极为熟悉的棋路！
“这，难道就是你昨晚新想出来的突破？”他古怪地问道。
“哈哈哈，江大夫眼光不赖啊，既然看出我这一手的厉害，不如就此认负，彼此保留个体面，如何？”粟田真人倨傲地笑道。
“不，继续下吧。”江晟忍着笑，摆摆手道。
倒不是他看不起粟田真人的才华，他如果没看错的话，粟田真人现在摆出来的路数，赫然是日本棋坛最著名的绝杀“丈和三妙手”的第一步，发明这一手的丈和九段，正是靠着这一手，把比自己更年轻的天才赤星因彻逼得殚精竭虑、吐血而亡，粟田真人能够提前一千年下出自己的路子，可见他的确是在自己的压力下完成了突破。
但问题是，正因为这一杀手实在是太过著名，所以后世不乏以人工智能进行破解的研究者，这一绝杀，也早就从神来之笔，被破成了筛子，粟田真人想用这一招来对付他，还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不过因为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也没有急着下结论，故意引导这棋局走向，等粟田真人果然下出了完整的丈和三妙手之后，他心里的大石头才彻底落了地。
“赢了。”
粟田真人一子落定，两人同时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都觉得这一局的胜利注定属于自己了。
随后江晟直接照着阿尔法狗的棋路开始走，局面上看似东一子西一子，完全不成章法。
粟田真人还以为他被自己逼得乱了阵脚，不由意气风发，面上笑容更盛，落子如风，颇有几分报仇雪恨的快意。
可惜他的快意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江晟收网的时候就到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江晟突然微笑道：“粟田君，你的局势好像不太妙啊，要不还是投子认负，给自己留一个体面吧！”
“笑话！”粟田真人这时还没看出棋局中隐藏的危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觉得颇为滑稽，明明是自己局面大好，江晟竟然让自己投子认负？这样的盘外招也未免太拙劣了一点吧？
他冷哼一声，正要反驳，但眼光一下扫过盘面，却是忽然双眼发直，额头上猛地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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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发现，江晟之前每一手在他眼里的昏招，都是一个伏子，他只注意到一城一地的得失，却没料到在更广阔的大局上，一个接一个这样看似不起眼的伏子汇聚在一起，居然形成了宛如天意般的涛涛大势！
如今大势已成，顿时压得他连一丝反抗之力都生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
他心头涌起惊涛骇浪，不由把棋目算了又算，终于绝望，“哇”地一口鲜血吐在了棋盘上，鲜红刺眼！
“啧，以前只是听说有下棋下吐血的，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亲眼见到了！”
江晟淡淡地看着他，心中只有惊奇，却无多少同情。
且不说这一局本来就是日本人挑起来的，就算不是，他对这个忘恩负义的民族，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粟田真人一口血吐出，仰天便倒，若不是其他倭人冲上来把他扶住，他估计已经从坐榻上滚下去了。
“江大夫的诡腕，在下佩服，愿赌服输，我棋力在你之下，赢不了你，剩下的几局，也都不用下了！”
粟田真人被高桥笠间搀扶着，气若游丝，但还是强撑着拱手道。
江晟知道，日本人喜欢给棋士起外号，其中用得最多的，就是根据棋士的棋风，称之为“某腕”：
比如棋风强硬的，便往往被称之为“铁腕”，而从粟田真人将其称之为“诡腕”来看，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江晟真正的差距，只以为江晟是以诡道取胜，但阿尔法狗的棋路，却是真的已经到了大象无形的至高境界！
不过江晟也不会自己去分辨什么，诡腕就诡腕，无论如何，只要赢下了和倭人遣唐使的棋争，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至于自己会有个什么外号，他却是半点都不在意。
之后数日，随着江晟大败遣唐使团，为国争光的消息传开，他“诡腕”的名号也是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洛阳都知道了，一颗新的星辰，正在大周棋坛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