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语不惊人死不休（上）
“皇嗣、安乐工，江某不过一言而已，二位又何必如此惊惧？”看到李旦和安金藏面色惨淡，都是一副恨不得掩耳而逃的表情，江晟忍不住好笑道，“你们看江某可是像那活腻了要自寻短见之人？”
“不像。”二人还处于被惊雷炸懵了的状态，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
江晟摇头失笑道，“江某尚有娇妻亲眷，萧家一门数十口人需要照应，又岂会莽撞行事，行那自取灭亡之道？”
李旦和安金藏这才回过神来，问道：“那江郎的意思是……”
“江某有七成把握，能让圣人答应我的请求。”江晟一开口，就又说得李旦和安金藏色变。
都说天心难测，江晟这不光测了，还测到几成都算得准准的，就冲这条，他就是个揣摩圣意的大行家！
当然，到底准不准空口无凭，还要看具体的论据，不能你说几成就几成，所以这次换安金藏来问江晟了：“何以见得？”
“江某敢夸下这样的海口，自然是有理有据的……”
“你说。”
“如今西域吐蕃蛮夷对我大周安西四镇虎视眈眈之事，皇嗣和安乐工可否知晓？”江晟问道。
安金藏本就不住在宫里，只是时常行走，所以对这边患之事还多有耳闻，当即点了点头。
李旦就惨了，武则天本就忌惮着他，军国大事压根不让他参与，身边之人自然也不敢跟他提，此时只能茫然相顾，大有一种江晟和安金藏都不带他玩的可怜感。
于是安金藏只好言简意赅地把大周和吐蕃争夺安西四镇的历史给他补了一遍，江晟在旁边不时插话补充。
好不容易听懂了，李旦立刻愤然道：“这些蛮夷之国不通礼仪，不服王化，还敢垂涎我大周疆域，当真是可恶啊！”
听到他骂人的话，江晟不禁又是一阵悲哀，李旦这大半辈子都住在深宫之中，没接触过市井之人，连骂人的时候，都不知道“污言秽语”四个字怎么写，翻来覆去都是那么两句毫无杀伤力的话，完全活成了一个傀儡的样子。
“希望你登基之后，能活出自己精彩的人生吧……”
江晟默默想着，嘴上却添油加醋地拱火道，“可恶的还不止是吐蕃一家而已，西突厥、后突厥、室韦，周围的这些番邦，哪一个不是像饿狼一样，对我大周虎视眈眈？江某在边疆也有朋友，据他们所言，如今各番邦逼迫日紧，恐怕要不了多久，西域和北疆就要战火连天了！”
他把自己关于西域边陲的局势分析一说，安金藏已经明白过来，沉思道：“江郎觉得，一旦多线开战，朝廷军需战备必然告急，这巨大的缺口，将会发包给你们民间的铁匠铺来补足？”
“不是将会，而是已经告急。”
江晟微笑道，“王大总管和李大将军都非凡人，早早就看出了各邦的狼子野心，早就在备战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向朝廷请求支援军需的公文，这时只怕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抵达神都。”
他口中的“王大总管”就是王孝杰，现在裴旻和裴光庭的顶头上司；
而“李大将军”则是右鹰扬卫大将军李多祚，同样也是武周名将，资历能力都不在王孝杰之下，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他负责对付进犯的后突厥默啜可汗和室韦，比王孝杰的西路军还先一步夺取胜利。
“想不到江郎不但诗文如神，对军国大事也是如此了如指掌，当真不愧鬼谷子转世的赞誉。”
安金藏露出佩服的神色，但还是不放心道，“不过如果仅仅如此，风险未免还是太大了一些。”
“我并没有说要获得完整的甲兵铸造权啊！”
江晟对此早有考虑，胸有成竹道，“若是我铸甲只铸甲片或护心镜，铸弩只铸机件而不涉弓弦，铸矛只铸矛头，而把矛杆交给甲坊署和将作监的其他工匠来制造，你说，圣人还会不会有所忌惮呢？”
他这其实就是把后世大工业化的“外包”制度也给搬到这个时代来了，他相信，以自己和将作监大匠铁钧的交情，只要武则天那里点了头，其他环节开展起来绝对畅通无阻。
“如此倒是可行。”安金藏听完，也不得不承认江晟这个计划成功率的确不低了。
“而且，就算求肯得不到应允，圣人也未必会降罪于我。”这时，江晟又开口道。
等吸引李旦和安金藏都好奇地看过来，他才有些凄凉地说道：“其实从圣人上次封赏时，我就已经看出来了，圣人对我们这些李唐旧臣世家的忌惮，可要远在什么甲兵之上了，不信你们且看，我这次多半还是得不到实质的官职，要么是个散官，要么就还是用一些钱粮打发了事，所以，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圣人就算不答应我铸造甲兵的请求，至少不会把我如何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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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的官制，分为职官、散官和爵位三个品类，以萧青蔷的老祖宗萧瑀为例，他最后的官职爵位分别是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宋国公。其中左仆射就是职官，有具体的职司和实权；金紫光禄大夫是散官，空有品级待遇而无实权，相当于荣誉主席之类的称号；宋国公则是他的爵位，是贵族封号，可以世袭。
“不光是予苦，你们这些旧臣地后人也苦啊……”
听了江晟的话，李旦也不禁想起自己的处境，心有戚戚焉，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江郎走一步看三步，仆不如也。”
安金藏叹道，“不过仆还是不明白，江郎你要求得到兵甲铸造的权利，跟你和皇嗣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江晟笑笑：“东宫十率的甲兵器械，每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吧？”
“原来江郎是这个意思。”
李旦一听就大笑道，“早说嘛，没问题！只要江郎你真能拿下兵甲的铸造权，以后东宫十率的军械，就都从你名下的铁匠铺里购置了，虽说予政令不出东宫，但东宫之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不，皇嗣误会了……”
江晟看着李旦，意味深长地道，“江某要的，可不仅仅是东宫十率的军械买卖这点小钱啊！一个成功的生意人，投资的不仅仅是现在，更应该是万世，不仅仅是一隅，而应该是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