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笔落惊风雨
“嗯？”狄仁杰宣布完开题之后，视线下意识地在考场中逡巡着，但他本意其实也没指望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毕竟，大多数士子都是只会死读书的人，他自己也是这一步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些人写出来的东西，来来回回也不过“之乎者也”的陈词滥调，也就是所谓的“书生之见”、“纸上谈兵”。
不过这也难怪，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执政的经验，你能指望他们写出什么治国平天下的金玉良言来？能比同辈稍微高出一筹，就已经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张九龄那明显惊喜的稚嫩面容上，却不由一怔。
在这科举的考场上，愁眉苦脸、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的表情他见得多了，但你对着考题傻笑是几个意思？看不起老夫出的题目吗？
感觉受到了冒犯的狄仁杰老脸一沉，对张九龄留上了心，同时也更注意地观察其他考生的面部表情，看还有没有这样的奇葩。
没想到被他这么一找，还真又挑出三个来。
他们的喜悦虽然没有之前的小子那么夸张，但也是肉眼可见。
“怪哉，难道今年的考题真的出容易了？怎么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
三人都能成虎，裴耀卿他们一门四兄弟的笑容，顿时把狄仁杰这个名相都搞得有点心里打鼓，忒不自信了。
不提他心里犯嘀咕，张九龄等人拿到考题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也不是落笔，而是在心里先疯狂震惊一波，对江晟的手段也不由疑神疑鬼起来。
能猜到《臣轨》入考，勉强还能用巧合或者有见地来形容，但是连考题都猜中，那我真的信了你的邪哟！
“咱们老师，怕不是圣人的面首哦，不然这枕头风吹得……”
除了张九龄这个雏儿，贺知章等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虽然私下编排自己老师，有点不符合君子之道，但他们实在没法想到别的可能性了。
对，江晟跟文官派系的关系的确也很不错，但以狄仁杰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江晟从他那里泄题的可能性更小，倒是武则天养面首的事，在全国都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
“咱们老师长得貌似也没出众到这个地步啊！”几人脑子里转着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画面，几乎同时腹诽道。
要是被江晟知道他们现在的想法，估计腿能给他们打断了。
指望老子为了你们出卖色相，去服侍那个老太婆，想屁吃呢！
而且什么叫长得没那么出众？老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明明就是大周、不、史上第一美男子好不好？
不提江晟可能的自恋，裴耀卿等人在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之后，都不禁由衷地叹服：“哎，久闻老师神机妙算，我等之前居然还存着一丝怀疑的心思，真是罪该万死啊！现在看来，老师‘半仙’之名，当真名不虚传，他一定是靠着不亚于袁天罡、李淳风两位道长的术数算中的！”
等把心中惊骇驱散，几人才终于想起自己还在考场上，而周围的人，则早已奋笔疾书起来。
他们一抬头，对上的正好是狄仁杰那古怪无比的眼神：
一开始兴高采烈的是你们，半天不动笔的也是你们，中间还不停地变脸，一会惊骇，一会难以置信，一会还露出淫荡的笑容，你们是来考试的，不是来表演颜艺的啊！
“呃……”
众人不由一惊，赶紧提笔写了起来。
就在他们落笔的一瞬间，大殿外的晴空万里，突然响起了隐隐的风雷之声，一颗闪耀的文曲星，居然在白昼显现出来，悬挂中天，熠熠生辉……
骗你的，你也信？
……
悄无声息地答完了策问，士子们齐齐舒了口气。
几千个人叹气的声音，在封闭的大殿中，听着居然也蔚为壮观。
不过不同于其他人的疲惫，裴耀卿他们几个却是胸有成竹，把心里的抱负都写在了试卷上，越写越精神，现在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变态啊！”
旁边的考生看到他们的神情，都不由在心里大翻白眼。
而一直关注他们的狄仁杰，却是更加好奇他们写了些什么。
因为会在考完之后露出这种表情的，不是狂生就是才子，前者且不论，如果一场考试能选拔出这么多大才，那可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啊！
他鼓足中气大喝一声：“交卷！”
所有考生端坐不动，自有监考的官吏前去收卷。
本来按照科举的制度，在收卷的同时还要糊名，以免徇私舞弊，但这次殿试却取消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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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武则天的说法，是她信任担任考官的臣子，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考官本就来自于各个派系，就算有人想舞弊，如果卷子的水平不够，也会被政敌牵制给堵回去，反倒自己丢脸，所以武则天一点都不担心。
她真正想的还是从宽取士，现在大周看似歌舞升平，其实内忧外患，她需要更多的人才为朝廷效力。
等所有试卷都被收走，考生们才又像流水一般出了考场，张九龄和张若虚在门口等了一下，直到四人汇合，才并肩向外走去。
考场外，更加热闹，就像高考门外会等一堆家长问东问西一样，这个年代有钱参与科举的士子，背后至少都得有点家底，自然也少不了会有家长带着仆役前来接应。
裴耀卿他们自然也有各自家族势力撑腰，不过考场外的人群杂乱无章，最先找到他们的，却是一个熟悉声音的主人：“裴郎、贺郎、二位张郎，李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原来是李郎，想不到老师竟然把你派来接我们，真是有心了！”
裴耀卿看到笑吟吟的李客，不由吃了一惊。
他可是知道江晟对李客此人有多器重的，现在看到李客居然丢下生意来接他们，自然脑补到江晟头上，不由感动到想哭。
“呃……”李客闻言却是一阵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