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一子落定,叩问幽玄
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李森半边身子都麻了,他趴在一棵断裂的古木后,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一头血牙野猪刚刚从他藏身处不到三丈远的地方冲过去,那巨大的蹄子踏在地面,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副堂主……”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以及陈禾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
就在半刻钟前,他按照命令,在与一名剑宗弟子缠斗时,故意卖出一个破绽。
他算准了身后一头妖兽的冲撞路线,用身体的侧面“迎接”了那股巨力。
肋骨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像个破麻袋般飞了出去,恰好落入这片混乱的边缘地带。
没有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在人和妖兽的绞肉机里挣扎求生。
李森挣扎着爬起来,每动一下,胸口的剧痛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敢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一瘸一拐地朝着后山深处奔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他只知道,陈禾的命令是,带着那块玉佩,去那个瀑布,然后活下来。
对陈禾的恐惧,早已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瀑布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冲刷着李森紧绷的神经。
他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看起来狼狈不堪,就像一个真正的幸存者。
他终于看到了那条白练,从数十丈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在下方砸出一个深潭,水汽氤氲。
这里偏僻至极,连妖兽的嘶吼都变得遥远。
李森不敢靠近水潭,他记得陈禾的警告。
他绕着水潭的边缘,在一片湿滑的岩石中寻找。
很快,他找到了。
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石下,有一道天然的缝隙,刚好能容纳他手中的玉佩。
他将那块温润的玉佩塞了进去,玉佩上还残留着陈禾的体温,以及一丝他无法理解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李森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走。
他必须立刻回到营地,完成这出戏的最后一部分。
他走后许久,瀑布依旧轰鸣。
水汽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来人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面容古板,眼神沉静,正是数日前在育婴园外拦住陈禾去路的那名守卫。
他站立在瀑布前,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他没有立刻去取那块玉佩,只是静静地看着水潭,眼神穿透了轰鸣的水幕,望向瀑布之后那片幽深的黑暗。
那里,是他的洞府。
他在这里住了两百多年了。
古尘回到洞府中,将那枚玉佩放在石桌上。
洞府内陈设简单,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再无他物。
墙壁上,用利器刻画着一些图形,像是星图,却又残缺不全,勾勒出的轨迹与天上的星辰迥然不同,隐约对应着某种古老历法。
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他不是被这块普通的玉佩吸引。
也不是被上面沾染的属于陈禾的神念所触动。
而是那股气息。
一股让他以为早已在世间绝迹的气息。
【界木之心】。
虽然极其微弱,淡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可他绝不会认错。
数百年前,他还是个少年,曾有幸追随一位前辈,见过真正的界木碎片,那股生生不息、通达天地的气息,早已刻入他的灵魂。
“原来是你……”古尘低声自语。
他终于明白了。
数日前那个胆大包天,敢于窥探祭坛的家伙,和眼前这个在后山搅动风云、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的刑堂副堂主,是同一个人。
他想起了宗主万归一的计划,想起了那些被当成祭品的婴儿,想起了自己日复一日守在这里的麻木与煎熬。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守下去,直到坐化,或者被那个血胎彻底吞噬。
等待,是一种漫长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