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跨年夜[番外]
番外跨年夜
说是岁末年初，各家各户都该忙着辞旧迎新，或是回乡探亲，小孩闹作一团，老人嗑着瓜子聚众闲聊，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是许久未见的亲人可以团聚，愁的是平日不见的七大姑八大姨该来拉着自己问东问西指手画脚了。
但其实唐南琛对于过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或者该说他们一家人对于跨年的仪式感都已经伴随着年岁的升高而愈发从简。他父母都是本市人，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甚至都和自己住在一个区，根本不存在跟着他们大包小包地赶春运回老家过年这道程序，就算是别人眼中十分常见的走亲戚，在他有印象以来也是从未有过，所以他也从体验过别人对着亲戚舌战群儒的苦恼。
不过说到跨年，那还是会稍稍跟平常不一样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依稀记得到自己初二年级为止，家里的电视屏幕尺寸还没有现在那么大，可以搬到客厅里用板凳架着，然后一家五口人就这么一边看节目一边吃年夜饭，吃完之后他会被拉去父母房间陪他们打牌看春晚，在聊天群里跟平时不怎么见的亲戚们红包接龙，然后被母亲央着搬来被子枕头在他们房间的折叠沙发床上过夜，这样跨年夜就算过完了。
后来开始面临升学，跨年夜以及后面的几天春节往往被用于从堆叠的寒假作业里喘过来口气，他也开始变得愈发沉闷，甚至孤僻，吃过年夜饭后，总会躲进房间里看小说，看累了回过神，跨年夜也就过去了。
即使后来终于高考完之后，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唐南琛对于跨年仅存的仪式感也不过是卡点给家人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们发新年快乐。
明晚又是一个跨年夜，而此刻的唐南琛正和林烨在一起，陪各自的母亲回娘家提前吃一顿年夜饭。
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唐南琛听见这一响动后便放下筷子把手机拿了出来，点开聊天界面后看到了陆淮北发过来的一张照片，透着夜景的窗户上贴着大红窗花，刻的是一只抱着元宝的小兔子，很可爱，下面还有一条消息。
［明天跨年夜，要来我家吗？］
大拇指在键盘上方虚空划了几个来回，始终没能落下去，唐南琛抿了抿唇，等还在起身给外公夹菜的母亲坐了下来，才凑过去小声地开了口：“妈，明天年夜饭结束大概八点不到吧，吃完我去陆淮北那儿，就不在家过夜了……行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年纪大了又熬不动夜，吃过饭也就收拾收拾睡觉了，再说了就在隔壁区，你之前闲着的时候也没少回来住，不差明天那一晚上。你没孤独终老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好好过儿，昂。”
虽然就算母亲不同意他也已经有了偷溜出去的打算，但她能接受总归是更皆大欢喜一点。
唐南琛应了一声，低着头打字：
［我在家吃完年夜饭过来，大概八点不到结束，打车大概一个小时多能到你家。］
对面很快就显示正在输入中，随后又发来一条信息：
［好，我和周炔他们明天也被陈老头儿拉着吃饭来着，明天晚上见。］
唐南琛抿嘴笑了笑，回复道：
［明天晚上见。］
发完消息一擡头，就发现林烨在旁边笑得贼兮兮的，唐南琛没好气地看着他，就见对方忽然把脸上的笑意一敛，握拳抵着下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据说铁树开花这一奇景十分难见，而本人有幸耗费二十多年的时间观察到了完整的过程，直到此刻我的内心还是十分感慨……唔。”
“少贫。”
林烨的调侃被唐南琛用一根鸡腿堵住了，耳边顿时清静了不少。
跨年当晚，九点左右。
虽然知道密码，但唐南琛还是选择等在门外给陆淮北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陆淮北笑着问他说怎么了。
“我到你家门口了。”
“好，我来给你开门。”
蓝白相间的格子围巾把唐南琛的下半张脸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温润的眼睛和被冻得有点泛红的鼻尖，天气太冷，呼出的热气会让眼镜起雾，他就干脆不戴了，只用眼镜链把它挂在了脖子上，于是眼睛因为看不太清楚前方而不自觉地微微眯起，眼神看起来略微有些迷茫，像在发呆一样。
跟陆淮北简单的格纹毛衣比起来，唐南琛简直快把自己裹成了个球。
“我开了暖空调，待会儿暖和了就把外套脱了吧，小心把自己闷到了。”
陆淮北早已提前拿出了跟自己脚下那双一模一样的棉拖鞋，帮唐南琛把围巾取下来挂好后他便回厨房端出来了一个果盘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跟那些零食糖果摆在了一起。
超大屏电视上投屏了电影，被暂停在片名出现的那一幕，唐南琛有印象，这是根据他喜欢的一本小说改编的，之前太忙了，上映期间没来得及去电影院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今天会有机会看到。
客厅暖黄的灯被关掉了，陆淮北又从楼上拿了一条薄毯子搭在两人腿上，定格的画面继续播放，他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挨在一起。
电影的结局在一切硝烟散去之后算得上完满，是唐南琛早已知晓的结局。
此时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不到，陆淮北带着唐南琛去了阳台，拿出了一个长条小纸盒递过来，笑道：“今天大家在陈老头儿那吃饭，临走前苗豫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仙女棒，硬是一人塞了一盒，说是放不了大烟花也要来个小的走程序。喏，来几根吧。”
“我们这儿确实禁止放烟花，但每年都还是会有人放的吧，都是半夜的点，很吵。而且……好像仙女棒这种冷烟花也是禁燃的。”
虽然嘴上说着扫兴的话，但唐南琛还是伸手抽了两根烟花出来。
“嘘，你现在也是共犯了。”陆淮北自己也抽了几根出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回家路上特意买的打火机攥在手里，看了眼时间，没急着点火，“过往几年，每年跨年这里都会被夜空里各种颜色的烟花照亮，但那时我只觉得刺眼。”
“那现在呢？”唐南琛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手指摩挲着铁丝。
“现在？现在我有点期待。”陆淮北又看了眼时间，点燃了手里的一根仙女棒，又用它去点燃唐南琛手里的。
“为什么？”
烟花绚烂的光在手里绽放，却没有温度，唐南琛看着手里逐渐燃尽的烟花，接上了下一根，提问也并没有停止。
因为我觉得零点的夜空被照亮时，眼眸中倒映着斑斓烟火的你的侧颜一定会很好看。
陆淮北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口，他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最后一声秒数落下，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烟花被点燃发射时发出的炸耳的响声，寂静的黑夜被轰然驱散，刹那间竟亮如白昼。陆淮北没有仰头去看那些花火，而是笑着说着新年祝福然后转头朝身边的人看去，但却没能看到预想中的画面。
“南琛，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陆淮北。”
两人的声音就此重叠，眼中皆为对方的身影，被远处烟火的光映衬得熠熠生辉。
烟花很美，但此刻却没有人在看。
他们双双怔愣了一瞬，又纷纷笑开了。
唐南琛很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大笑过了，他笑得很畅快，甚至笑弯了腰。
等他重新捋顺了气息站好，发现陆淮北仍旧侧着头在看他，大脑里便突然一闪而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而他也很自然地照做了。
他擡手搭上陆淮北的肩膀，微微踮了踮脚，凑了上去，彼此柔软的微凉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触之即离，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