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蝴蝶与巫执
第9章蝴蝶与巫执
季雪辞的目光越过他,望向那陡峭的石阶,石阶盘于山间蜿蜒而上,窄窄的间距只够两人通过。
巫执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笑着指向一旁,“殿下不用担心,阿执准备了滑竿,还有两个手脚稳重的寨民,殿下能平安抵达山顶。”
精巧的滑竿静置在一旁,凳子上还放了一张羊毛软垫。
季雪辞有些意外,对巫执露出一个清浅真诚的笑,“阿执,谢谢你。”
虽然巫执细心为他准备了一切,但凌连沨显然没有带他同行的意图。
如果不是必要的同行,季雪辞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麻烦。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季雪辞歉意地对巫执说,“阿执,谢谢你为我准备的这么周全,但我确实腿脚不便,跟着你们怕是会拖累,我跟北楠就留在这里等你们吧。”
巫执听后微微瞪大了眼,“殿下,您说什么呢,寨子里所有人都要前往山顶,您一个人怎么能留在这?”
季雪辞愣住了。
巫执幽怨地小声说:“三天后是我们十年一次的巫神祭,所有寨民都要前往山顶祈福、短住一些时日,殿下一个人留在这里阿执怎么放心。”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刺痛过后是早已习惯的麻木。
他擡起头,目光复杂往凌连沨的方向看了一眼,凌连沨漠然的眼神只短暂与他对视,而后便嫌恶地挪开,转向白须长老,声音冷硬,“没有其他带路人选?”
长老愣了一下,余光下意识瞟向巫执,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
巫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清澈的眼底一亮,“长老,不用阿执带路了吗?那太好了,阿执留下来陪殿下。”
他语气轻快,巴不得凌连沨另寻他人。
长老在心里无声地擦了把汗,硬着头皮对凌连沨解释,“上将,山下寨子的人基本没出过寨子,对山上的路不熟悉,巫执......从小就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引路人,这座山每一条路每一处陷境他都熟悉,除了他,我们...我们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能安全带你们上山的人了。”
凌连沨的眉头皱得更深。
此行芦宁寨不完全只是勘察适合作为军事基地的地形,更要计算所有人口,好做更详细的下一步计划。
芦宁寨位置低洼,不符合凌连沨的预期,所以在听到三天后所有寨民都要前往山顶进行祈福祭祀仪式后,果断决定提前先行。
他的计划里,没有带着季雪辞这个累赘的选项。
但现在,唯一的引路人不仅要带上季雪辞,还用撂摊子威胁。
凌连沨眼底的烦躁浓烈,他转身先行,冰冷催促,“动作快点,别耽误我的时间。”
清晨刚下过细雨,队伍小心沿着湿滑的石阶前行,季雪辞坐在滑竿上,擡着他的两个苗人走得极稳,最大可能减少滑竿的颠簸。
山坡两边只有一根细细的麻绳象征性作为围拦,山下怪石嶙峋,杂草横生,越往上,底下的视野越让人望而生畏。
巫执紧紧跟在季雪辞滑竿侧后方,悬路两边长满了茂密的灌木和蕨类植物,碧绿的叶片上凝着透亮的水珠。
忽地,季雪辞左侧一簇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季雪辞下意识侧头看去,还未看清,巫执就挡在了他面前,轻快地笑着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殿下,快看!”
他摊开手掌,一只通体墨紫色,蝶翼边缘勾勒金线的蝴蝶,翩然停在巫执手心。
而巫执身后的灌木丛,刚露头的绿色小蛇,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被一股重力狠狠按回草丛深处,悄无声息。
“殿下,伸手。”巫执将那只不知从何而来温顺的蝴蝶引向季雪辞。
蝴蝶好像得了令似的,轻盈飞起,稳稳落在季雪辞手心里,姿态优雅又亲昵。
季雪辞一怔,随即眼底浮现惊喜。
他们越行越高,四周只有葱郁的树木与灌丛,蝴蝶很少会飞这么高的地方。
蝴蝶乖顺地在季雪辞手心,它的体积与花纹都很像昨晚见到的那只。
“它真美。”季雪辞发自内心地惊叹。
巫执扬起唇角,笑容纯净,“我们山里所有生物都是有灵性的,它们只会亲近自己喜欢的人。”
巫执今天穿了与蝴蝶同色的墨紫苗服,原本遮挡右眼异瞳的碎发被编了起来,他不再害怕被人看见异于常人的右眼,额间的银链换了月牙样式,月牙中间缀着一颗银珠,蝶翅状的银饰巧妙戴于耳侧,颈间戴着繁复的银圈。
季雪辞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手腕。
那里戴着一只极其朴素,甚至有些粗糙的木镯。
苗疆人喜爱银饰,那木镯朴实的样式与巫执一身精致的苗服与银饰相衬就显得有些突兀,宽大的袖口时而将其掩盖,时而又露出一角。
少年踝间的银铃随着步伐叮铃叮铃,声音清越规律,并不聒噪。
手心的蝴蝶迟迟不飞,真如巫执所说有灵性一般,季雪辞情不自禁伸手,轻柔地碰了碰蝴蝶伸在外面纤细敏感的触角。
就在他碰到蝴蝶触角的同时,身旁的巫执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阿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季雪辞立刻转头问。
与此同时,他手心的蝴蝶像是受到某种刺激,忽然变得有些躁动,翅膀急速扇动了几下,但仍然固执地没有飞出他掌心。
巫执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他飞快瞥了眼那躁动的蝴蝶,小声说:“没,没事。”
“真的没事?”季雪辞有些狐疑。
“恩!”巫执重重点头,耳根的红晕更深。
见他确实没什么不适,季雪辞才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