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章人生导师
乘着快马赶路,不过一天不到的功夫,毛海峰便到了濮院镇,见到了林河,而这一路上他也知道了濮院镇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由为这位林先生的手段赶到胆寒,这濮家过去和他们也是有生意上的来往,虽然濮家吃相难看,开出的价格很高,但是架不住人家有胆子大量供货,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连自家义父都觉得忌惮的濮家就这么简单的没了。
“见过林先生。”在濮家的大宅里,毛海峰见到了正在作画的林河,然后便是一惊,因为林河身上那身御赐飞鱼服,他是有见识的,自然清楚这飞鱼服意味着什么,很多锦衣卫里的千户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弄件飞鱼服穿穿,这才多久时间,这位林先生便捞了件飞鱼服。
“来了啊,如何,汪船主可答应我的条件。”林河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朝有些吃惊的毛海峰问道,抄了濮家,给嘉靖皇帝上供了百万两银子,他现在也是底气十足,就算汪直不答应他的计划,他也不怕什么了,最多就是稳住汪直两年,等他憋出装满火炮的风帆战列舰的时候,管你什么五峰船主还是什么狗屁海盗王,全都通通一路平a过去,碾压致死。
“林先生,我家义父已经启程赶来,不用多久就能到乍浦,义父说了,他愿意来嘉兴当面向林先生请教大事。”毛海峰的姿态放得很低,进濮院镇的时候,他也是花了些时间仔细打听林河是如何覆灭濮家的,只是如今那些百姓传得段子里,几乎就没有这位林先生太多的痕迹,只知道林河是锦衣卫百户,负责濮家一案,百姓们口中最出彩的反倒是那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而这样的传闻,则让毛海峰越发感到恐惧,因为林河的手段实在太高明。
“难得汪船主有如此诚意,不过我也清楚,你那些海上混饭吃的众家兄弟多少都对朝廷有些担忧的,毕竟以前王忬那厮做事情太不地道,暗算了你们一回,若是汪船主孤身上岸,总归会有些流言蜚语,不如我先上你们的船,然后汪船主再上岸拜见李公公如何?”林河朝毛海峰笑着说道,谋取琉球国这件事情,他自然是做不了主的,虽然他已经画了一个极大的饼给汪直,但如今汪直来了,便需要让汪直深信不疑。
“林先生高义,若是林先生上船,那大伙儿便无话可说了。”谋取琉球国便只有毛海峰和汪直知道,汪直船团里的其他人都只以为汪直是来谈招安的事情的,当然对毛海峰来说,林河敢只身赴会,自然足见其诚意,而最后那句让自家义父再来拜见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更是完全打消了他的疑虑,要知道自从王忬那厮背信弃义过一回后,他对于大明朝的官员德行操守当真是半点信任也无,反倒是对于陪在嘉靖皇帝身边的太监还更多一些信任。
“好,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汪船主什么时候到了,你知会我一声,我便上船一观汪船主的风采,哦,对了,你告诉汪船主,他过去在海上的那些僭越逾制的东西,最好毁得干净一些,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若是日后李公公问起来,便说是旁人造谣污蔑,道听途说的。”想到汪直曾经自称徽王,还建了宋国,虽然说是糊弄日本人的,可是在大明乃是十分犯忌讳的事情,李芳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最注重这些,所以林河要提前给汪直提个醒,说起来他一直觉得汪直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合作对象,因为汪直不是那种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倭寇,相反这家伙是个很有头脑而且有眼光的大商贾,若不是汪直在海上床的名头太大,他还真想把汪直招安了拉到手底下来做事。
“多谢林先生提醒,我这就派人回乍浦。”毛海峰听了林河这番话,顿时觉得林河果然是一心为他们着想,和朝廷里那些表面道貌岸然的狗屁伪君子截然不同。
“怎么,你不回去?”看着没打算离开的毛海峰,林河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这里最近忙着处理濮家的事情,可没空招待你。”
“林先生哪里话,我只是想留在林先生身边,多和林先生学些东西。”毛海峰说得倒不是假话,而是真的觉得林河是有大本事大学问的人,所以才想留在林河身边多沾些光,毕竟他以后可不再是什么海盗头子,而是琉球国的世子。
“行,那就随你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何突然间想多学些东西。”林河看着一脸向学,估摸着是想学些文人雅士风范的毛海峰,心里有所猜测,不过他倒是并不反感毛海峰如此,甚至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正好把自己埋的坑填完。
“不敢瞒林先生,这次我家义父求招安之心极诚,也愿意为大明讨伐琉球不臣,所以我觉得自己日后也是朝廷……”毛海峰犹豫了一下,便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他觉得这回谋取琉球国的事情不是林河在忽悠他们,那么他日后很有可能便是琉球国的世子,自然不希望以后被人笑话粗俗不知礼仪,而林河恰巧是他认为的大学问家,自然希望跟着林河多沾些光了。
“毛兄,有些话我本不该讲,只是见你如此天真,实在是不得不说。”听完了毛海峰大概的意思,林河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却是叫毛海峰不知不觉间也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话里究竟说错了什么,竟然让林河这般说他。
“毛兄,我知道汪船主有意立你为继承人,所以你便认为日后汪船主得了琉球国,成为大明册封的琉球王,自己便应该是世子吧?”林河看着有些疑惑又有些羞愤的毛海峰,开口反问道,而他这个问题却是让毛海峰愣了愣,但随即毛海峰便点了点头。
“难道不该如此吗,这些年我为义父鞍前马后奔走,不知道立下多少功劳,不是我夸口,林先生,义父若无我,只怕船团也早就散了。”毛海峰实话实说道,汪直崛起的时代里,倭寇大多数还是以走私为主,上岸劫掠为主只是副业,汪直靠着自己过人的眼光和擅长交际的能力,一度和朝廷官府打得火热,自然是让船团壮大起来,无论是规模还是实力都冠绝海上,只是汪直自己的海战才能确实不怎么样,这是他的软肋,这也是当年徐海敢于反叛的原因。
这些年,毛海峰确实当得上汪直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用自己的凶悍镇住了船团里不少不满汪直的人,所以汪直也是一直都把毛海峰当成继承人培养,汪直船团上下也都是认毛海峰下一任船主的位子的。
“毛兄,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这区区海盗船团的船主位子能和一国之主相比吗?”见毛海峰脸上神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林河却是继续笑着反问道,然后又说道,“汪船主固然在日本经营得好大声势,可说穿了依旧不过是个亡命徒,他易姓改名出海,不就是怕牵连家人吗?海上凶险,这船主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若是汪船主不立毛兄你为继承人,反倒是让自己儿子做继承人,那岂不是要害死自己儿子。”
听着林河的话,毛海峰已经勃然色变,不是因为林河是在胡说八道,而是因为他觉得林河讲的实在太他妈的有道理了,而这时候林河还在侃侃而论,“可如今汪船主要谋取的乃是琉球国,虽然只是一介番邦小国,可一旦汪船主得了朝廷册封,那便是世袭罔替,到时候琉球国既安,便一切都有规则制度,又岂是弱肉强食的海上可比,到时候汪船主只要安排得当,自己的儿子自然能安然当上世子,继承王位,更何况以义子为世子,毛兄你觉得大明这边朝廷那帮腐儒会认吗,我知道你在日本待久了,那边的大名常常以义子继承家业,所以你才觉得理当如此,可咱们大明不同于日本,你若是日后谋求世子之位,乃是为自己招祸。”
“这老东西,安敢如此欺我。”毛海峰是彻底出离愤怒了,他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汪直,可到头来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世子之位不过是镜花水月,如何不叫他心里愤怒,虽然他很想让自己觉得这都是林河在挑破离间,可是他的心告诉他,林河说得一切都是真的。
“毛兄,其实你也不必非要奢求什么世子之位,日后汪船主登上王位,你主动推辞世子之位,给汪船主一个台阶下,想来汪船主内疚之下,必定也会给你高官显爵作为补偿,如果你有女儿的话,也可以和世子的长子定亲,成为琉球国的皇亲国戚不也挺好吗!”看到毛海峰满脸怒容,林河却是缓声说道,挑拨离间是门技术活,取信于人更是一门技术活,他说那些话的目的不是要毛海峰现在就跟汪直反目成仇,不过是在毛海峰心里埋根刺罢了,如果日后汪直那里有异动反复,那毛海峰便是他的后手。
毛海峰虽然有些心机,可是和林河这种饱受后世网文小说荼毒的老阴逼相比,简直纯洁的就像是个娃娃,随着林河后面这番话,他原本尚且有些怀疑林河几分动机的心思彻底消失了,反倒是感动异常,“多谢林先生指点,要不是林先生,只怕我日后死无葬身之地。”
“哪里话,汪船主和毛兄你始终是父子一场,我今日说这番话,也只是希望毛兄不要被世子之位迷花了眼,省的日后自己想到这关键处,反倒是会坏了大事!”林河语重心长地说道,而毛海峰脸上则是露出了迷途羔羊得解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