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神火书 - 不明眼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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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说来……我们晚去了那五通观也不会关门,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正午刚过,孔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和南天烛走在去往城外五通观的路上。

昨夜,两人冲动之下搬离了客栈,好在曹野先前付的月钱还在,虽然住不上原来那么好的客房了,但也没到睡大街的地步。

因为床太硬,南天烛这一觉睡得眼圈乌黑,但显然火气没消,这一路走得急,浑身铃铛都在摇摆作响,惹的沿途路人不断侧目。

闻言,她冷哼一声:“前头两样仙蜕也就算了,无根肉和天王胆,都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想要谋财害命,但这回这个麒麟骨,分明就只是百姓可怜李家孤女,想为她正名,结果那个姓曹的竟连这样的传闻都不放过,也要破除!我看,他分明就是因为阮将军之死做贼心虚,才想让老百姓不信神火将军……哼,我偏不想让他得逞,就是要证明,越州百姓想得没错,此事本就是那些妖道合伙起来谋财害命,而李猊身为麒麟骨,杀他们也是天经地义!”

南天烛语气义愤填膺,听起来简直恨不得要再捣曹野两拳,而听了她的话,孔雀却只是喃喃:“因为做贼心虚,所以即便快死了,还要查案?”

相处这些时日,孔雀对曹野的印象其实不算坏,无非也就是个身体孱弱的公子哥,有点聪明也有点奸猾,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竟会是这天下人人唾弃的大佞臣。

孔雀听闻,曹野身为阮云夷发小,却不顾关外大雪,传旨让阮云夷腊月里去送死,完全是步了他爹的后尘。

虽说此事细想来,曹野其实有些冤枉,毕竟下旨之人是当今皇帝,九五至尊,又如何能够轻易收回成命?

只是,百姓们不明白,作为曾经的首辅之子,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曹野又为何不出言劝阻?哪怕是以死相谏,挨几下廷杖,也好过就这样放任阮云夷冬日出征,最后死在灰鹞岭上。

在见到曹野本人之前,孔雀也是这样作想。

只是,随着他亲手给曹野摸过脉,扎过针,孔雀如今已经再清楚不过,曹野那副身体,说是黄土盖过脑门,一只脚踏进棺材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不能连累,真的可以阻止皇帝下旨吗?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嘟囔:“但他的身体可是货真价实要完蛋了,他的肺火已经入了心脉,如此下去,还能活十年都算高寿,如果真的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怎么会让他拖着这副身体出来查案子?”

“他那是天谴!你怎么还为这种人说话?”

南天烛正在气头上,立刻刹下脚步:“孔雀,你肯和我一起走,难道不是也看不过去他的所作所为?你虽然不信鬼神,但阮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虽说长得小,但南天烛额心天生一颗观音痣,板起脸来时竟当真有几分气势,孔雀给看得一阵心虚,小声道:“阮云夷是什么人其实我也不了解,我只知道他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也可以说是过于骁勇了。”

每每想到这个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的名字,孔雀都觉得十分怪异。

他有时觉得,自己应该要恨阮云夷,毕竟,正是阮云夷害得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没爹没娘,如同草原上无主的马驹,只能四处游荡。

然而,对于自己曾经拥有的那个家,孔雀却也生不出多少感激。

自他出生以来,整个家族中唯一对他好些的只有母亲,剩下的父亲,兄长,乃至奴仆,待他都像是对待一只生来柔弱的羔羊,当他是个累赘,恨不得能早早将他丢弃在荒郊野外等死才好。

而阮云夷,不过是那个终结这一切的人。

孔雀轻轻叹了口气:“我跟你走确实是因为神火将军,相比于曹野,我觉得你应该更想弄清楚,神火将军这些仙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

南天烛一愣:“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我是不信,但是……”

孔雀耳边清晰地响起北境风雪的呼啸,他深吸一口气,俊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阴沉:“为了弄清神火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从北境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实在是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多时,两人已然走到了城外的新五通观旁。

一如先前那案卷上所书,在城中闹起了十臂鬼之后,几位被五通缠身的乡绅一齐出钱建了新观,而新观就建在老五通观旁,相隔不过几丈地,加之形制一模一样,远远望去,老五通观便如同一道残破寂静的影子,被遗忘在了原地。

南天烛轻轻吸了两下鼻子,已经能闻到不远处那道观里传来的香火味,她过去为了混口饭吃,常年都周旋在这些野道淫祀之间,对五通鬼也早有耳闻,说道:“传言,拜五通者都要付出代价,非财即寿,因此,五通观里很少有信徒当值,也不知道这越州城外的五通观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五个道士。”

关于十年前的惨案,孔雀和南天烛也不瞎,早看出案子或有蹊跷,至少有件事十分明了,那就是李家人并非一开始就信五通。

毕竟,五通观就在越州城门口,如果李夫人上来便信了五通,李家几个子女就不用跑遍江南一带的寺院道观了。

显然,便是到了病急乱投医的时候,李家人也知五通鬼并非正神,不能盲信,而他们最终会出现在五通观里饮下剧毒的符水,这其中也必有人为。

孔雀看着新五通观敞开的大门冷冷道:“依我看,多半是五通观那五人主动找上了李家,趁着李夫人六神无主,花言巧语骗他们信了五通……此事本该很容易就查出来,但可惜,当年越州城中五通香火正旺,官府不愿为了一个孤女与五通信众为敌,于是便故意将脏水往李猊身上泼,害得她险些被处以极刑。”

说着,两人走到新建的五通观前,只见,观中虽无人在拜,但香案上却放着一只巨大香炉,上头点着两支粗长熏香,正袅袅冒着轻烟。

“这个味道……”

南天烛给那香烛味道熏得一阵头晕,不得不用帕子掩住口鼻,皱眉道:“没人在还要点着香,就不怕走水?”

孔雀此时也跟着迈进道观,发觉观中供着的五尊神像看起来眉目如新,应当是近些日子才有人描过,而在案台下还放着一只火盆,其中依稀能看见一些纸片痕迹。

“这不会是纸人纸马吧?”

孔雀睁大眼睛,没想到竟会在道观里见到纸扎,他虽不通此道,但也知民间纸扎大多用来祭奠亡魂,又何时会用来拜神?

南天烛走上前来,一见那烧纸痕迹也是眉头紧锁,说道:“看这些纸扎做工精细,该是特意买来烧的,可见应当是当地的传统了。”

明明日头正高,但站在这满是香火的五通观里,感受着那五尊泥像投下的视线,孔雀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都说,五通已经变成了生着十条臂膀的怪物,还曾在越州城中吓死了人……不会就是眼前这五尊神像变的吧?

孔雀越想越觉得慎得慌,不愿在这个地方久呆,不多时便拉着南天烛匆匆出去,两人一起走向不远处的老五通观,想要看看如今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据案卷中所载,自十年前的惨案后,此处就被官府封禁,门口挂着重锁,但两片木门却早已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摇摇欲坠,借着其中缝隙,两人看清那院中一片杂草丛生,而更深处的道观里,五尊神像早已褪去当年艳丽的颜色,就只剩下用黑白笔墨点出的眼睛,在一片昏黑中圆睁着,好似在盯着观外之人不放。

“这儿实属也没好到哪儿去……”

孔雀没想到这五通观看起来这么邪乎,越州百姓竟还会信,忍不住抱怨,结果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有……有鬼……”

这声音嘶哑万分,几乎将孔雀吓得原地蹦起来,他一回头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面目憔悴的男子,双目下的眼圈看上去比只睡了两个时辰的南天烛还要青黑。

“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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