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冲突
“你再说一遍？”
年轻气盛的小马彻底炸了，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马上就要扑过去。
老板见状，嚯地站起身，脸上那点虚伪的客气瞬间消失，他指着小马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工头脸上。
“想干什么？反了你们了？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老子的地盘！一群外地来的泥腿子，在这里耍横？钱，老子今天就不给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给我滚出去！”
他话音未落，已经掏出了手机，只简短地说了句“过来几个人”。几乎不到一分钟，从家具城后面的仓库，从旁边的店铺里，迅速涌出来七八个壮汉。他们一个个面色凶狠，虽然空着手，但那股戾气扑面而来。
他们默契地形成一个半圆，把工头钱安等五六个人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滚蛋！听见没有！别在这儿碍眼！”
“在你们自家地盘混不下去，跑我们这儿来讨饭了？”
“欠点钱怎么了？赏你们口饭吃就不错了，还蹬鼻子上脸！”
“就是！没我们这儿给你们活干，你们老家都得喝西北风去！不知好歹的东西！”
“外地佬赶紧滚回你们那穷山沟去！别在这儿跟我们抢食吃！”
围上来的那群壮汉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咧着嘴，目光在男人们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年纪最轻情绪最激动的小马身上。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学人出来讨债？滚回家吃奶去吧！”
污言秽语夹杂着强烈的地域攻击，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小马被老杨和另一个工友抱住，他挣扎着，发出低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话引得他旁边的同伙一阵哄笑。另一个叼着烟的家伙阴阳怪气地说道。
“就是，瞧你们这穷酸样，老婆孩子怕是都跟着饿肚子吧？跑这儿来逞什么能？不如让你们老婆出来挣钱啊，说不定比你们在这儿要饭来得快！”
这句恶毒到极点的话，狠狠捅进了钱安的心窝。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血色。
钱安猛地挣脱了旁边工友下意识阻拦的手，不管不顾地就要朝着那个口出污言秽语的混蛋冲过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撕烂那张臭嘴！哪怕同归于尽！
工头见状，心胆俱裂，他知道这才是真正要出大事了。他拼命地扑上去，从后面抱住钱安。
工头嘶声力竭地朝着其他还有些发懵的工友大吼：
“快！拉住他！快啊！动手就正中了他们下怀！在他们的地盘上，只要我们先动了手，理就全是他们的了！”
“放开我！老子杀了他！杀了他！”钱安疯狂地挣扎着，双脚乱蹬，眼睛死死盯着他们，那眼神让对面那个原本嚣张的混混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其他工友被工头的吼声和钱安的疯狂彻底惊醒，意识到再不阻拦就要出人命了。几人立刻扑了上去，三四个人用尽全身力气，有的拦腰抱住，有的死死箍住他的双臂，才勉强将已经完全失控的钱安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工头冲到钱安面前，几乎将脸贴到他的脸上，无视他那要吃人的目光，一字一顿地低吼。
“动手啊！你动手啊！打！打完了呢？钱一分都别想要回来！我们全都得进去！到时候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谁去管她们死活？啊？你告诉我！都给我把这股气咽下去！咽下去！听见没有？”
最后那句“咽下去！”，工头几乎是吼破了音，重重地砸进钱安的耳朵里。
房华疲惫而隐忍的脸庞，钱宁那双清澈带着忧虑的眼睛，在他被血色模糊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那即将挣脱束缚挥出的拳头，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剧烈地颤抖着，最终，还是带着不甘死死地定在了原地，只是那颤抖，久久无法平息。
小马也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挣扎的力道骤然松懈，他深深埋进了旁边工友的肩头。
工头看着兄弟们这般模样，他猛地别过身，不再去看对方嘲弄的嘴脸，仿佛多看一眼，自己也会彻底失控。
他的目光落在茶台上那叠皱巴巴的钞票上，顿了顿最终还是弯下了腰，一把将那叠钞票死死攥在手心。
纸币带着黏腻的触感，还有股烟味。让他胃里一阵恶心。
然后工头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钱安那依旧在微微发抖的手臂。他抬起头，扫过老杨、小马和每一个兄弟的脸。他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哑着嗓子喊：“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迟疑，率先迈开了脚步。钱安和其他工友，像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赶紧滚！穷酸样！”
“下次要饭去别处！”
老板那伙人的哄笑声从身后传来。
走到大厅，顶上的大灯明晃晃地照下来，刺得人眼睛发疼。工头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家具城。
光洁的地砖是他们一块块铺成的，平整的隔墙是他们一铲铲抹平的，就连头顶这盏刺眼的吊灯，也是他们踩着梯子装上去的。半个月前他们还在这里说笑干活，现在却连工钱都要不回来。
钱安低着头，拳头握了又松。老杨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小马还红着眼圈，不时用袖子抹脸。工头收回视线，裤兜里那几张钞票硌得大腿生疼。
回去的路上，面包车里没人说话，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这一片死寂，是钱安的手机在响。
钱安浑身一颤，眼神有瞬间的涣散和茫然。
他快速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是房华，瞳孔猛地一缩。他快速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他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电话那头，房华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事情办完了吗？回来了吗？”
“嗯……快了。”钱安含糊地应着，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这边……还有点尾巴，处理完就回。”
房华听出他的异样，她的声音瞬间绷紧了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对劲……是不是不顺利？遇到什么事了？”
钱安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他想告诉房华那个老板丑恶的嘴脸，想诉说那群帮手下流的侮辱，更想痛骂这不公。但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他知道，房华肯定会担心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