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又恨,又疼
房间里窗户大开,冷风灌进来,殷述靠在沙发上睁着眼,身上的伤口懒得处理,凝固的血液黏在肌肤上。空气里残留的信息素味道一晚上被吹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其实是留下了的。
昨晚很多愤怒之下忽略的画面从眼前一帧帧掠过。
厉初在沙发上和季文庭鬼混,被临时标记过的腺体肿胀不堪,他进来的时候清楚看到了,脑子里只觉得轰隆一声。再后来发生的事情杂乱失控,厉初的哭声,求救声,那么刺耳。可是随后,掺杂着檀香味道的栗子香让他发了狠,也发了狂。
厉初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一笑就弯成两道月牙,和小时候的样子几乎没差别,甚至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就是这样一张脸,昨天被他亲手撕碎,茫然的恐惧定格,再没有其他表情。
殷述突然想不起来,厉初原先的样子了。他慢慢挪动一下身体,以缓解心脏位置传来的那股压缩般的窒息感,又恨,又疼。
他坐了好一会儿,慢慢上楼进了卧室。
卧室凌乱不堪,厉初的哭声无处不在,在耳边回荡着。他站在窗前,头很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一个小时后,车子已经停在小区门口。
这处公寓安保严密,没有户主允许无法进入,但这对殷述来说不算什么,他将车扔在外面,避开监控,从不显眼的位置翻入小区。
公寓楼只有五层,江遂的房子在顶层,亮着灯,露台上偶有人影闪动。今天上午云行出来见过他一面之后,便又回了公寓,没再外出,应该是陪着厉初的。江遂则是晚上回来的。
事到如今,殷述已经不去想厉初和两个alpha待在一起会怎样,他在盛怒之下也能分辨得出江遂和云行是一对,而云行是真心爱护小栗子,没有别的。
他在楼下站到夜深,站到楼上的灯都灭了,才很慢地离开。
**
云行像朋友,更像家人和哥哥,可即便再亲密,厉初也无法亲口对着云行承认,自己遭遇了什么。
其实他不说,云行也知道了。
住在江遂公寓的这几天,云行一直陪着他,试图用理智的办法解决厉初要离婚的问题。厉家和殷家是联姻,牵连甚广,要妥善离婚,只凭厉初一个人是办不到的。而云行名义上只是朋友,提供帮助可以,没有话语权,况且厉初也不愿意给对方添麻烦。
对云行难以启齿,对父母更是。厉初不能接受跟父母说出实情,不能接受所有人知道后的指指点点,更无法接受如今的自己。
将这件事放到光天化日之下摊开说,比杀了他更痛苦。
但他心里明白,新联盟国他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即便无法和父母和盘托出,他也要回家。继续留在这里,不但会连累云行,自己也无法再返回学校正常生活。
他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两天,待到勉强能够走动时,便给教官发了一封休学申请,随即订了最早一班飞往m国的机票。
云行早已替他取走了宿舍里的证件和备用手机,省去了他再回学校的麻烦。厉初没有带走其他任何东西——那些衣物、未完成的学业、还有那桩婚姻,此刻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过往。
现在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到一个没有人知晓这一切的角落里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没和云行说再见,一个人走出房间,离开公寓楼,坐上了开往机场的出租车。
厉初穿着云行的外套和长裤,戴了帽子和口罩,垂着头进入机场大厅。有一趟去m国的航班将在一个半小时后起飞,厉初换了登机牌,过了安检,往登机口去。
新联盟国首都有三个机场,这是最新建的一个,去年底启用,大厅空旷,人不多。前往登机口要乘坐五分钟轻轨,厉初上了车,靠在扶手上,没有坐下。
他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浑噩,头很疼,两个alpha的临时标记在腺体里纠缠,让他全身肌肤都叫嚣着疼痛,还有隐秘处传来的痛楚,即便过了三天,依然没有减轻。
他下了轻轨,在空旷无人的咖啡角接了一杯热水,吃了一粒止痛药,便开始坐着发呆。
云行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厉初身后正好有个洒扫机器人在工作,有点乱。厉初没隐瞒,说自己办了休学,说自己要回家了。
云行的声音有些焦急:“你什么时候办的?你父母知道你要回家吗?你自己回去?”
“嗯,我自己回去。”
“你现在哪里?我去找你,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泛泛。”机场广播声响起,吓了厉初一跳,他站起来,不知怎么有点慌,“我在机场,要关机了。”
“我去送你。”
“不用来,我马上登机。离婚的事我会让父母出面,泛泛,你不用管我了。”
机器人还在厉初身后转,厉初躲了躲,余光中突然瞥见一道身影,正遥遥看着他,他心下巨颤,拔腿就跑,急匆匆说了句“等我落地给你打电话”,便将手机挂了。
厉初没跑几步,被一队正好路过的旅行团拦住,导游举着旗子招呼大家集合,现场有点乱。厉初往外站了站,回头看,刚才那道身影不见了。
他松一口气,心想肯定是自己吓自己,季文庭怎么可能追到机场来。
他捂着胸口急喘两下,因为刚才剧烈奔跑和惊吓导致眼前发晕,便扶着墙慢慢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里没人,很安静,他靠着墙定了定情绪,拧开水龙头掬一捧水洗脸。
他低着头,水流声开得大,是以没发现一道人影闪身进来,同时将一块“维修中”的提示牌放到门口。
突如其来的力道从腰间袭来,厉初整个人被凌空抱起,侧腰狠狠撞在洗手台边缘。他下意识要喊,一只带着檀木气息的手掌已经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那声音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小栗子,你要去哪里?”
是季文庭。
厉初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手臂。他双腿悬空乱蹬,鞋尖在瓷砖墙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被捂住的口中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在密闭空间里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跟我回去,”季文庭的嘴唇贴上他的耳廓,声音温柔得瘆人,“我不计较别的,我会好好对你。”
“对不起,那晚没救你,我知道你怨我,以后不会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和他离婚,我保证,以后没人能再伤害你——”
厉初用力咬住季文庭的虎口,血腥气立刻蔓延开来,趁季文庭吃痛松开手,厉初嘶喊着:“滚开!救——”
“命”字还没出口,门口的提示牌突然被踹飞出去,重重砸在对面的墙上。殷述像头暴怒的狮子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抡起角落的铸铁花盆,照着季文庭的后脑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