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寺中风波
第127章寺中风波
韩静璇应了,缓缓抬头,与那双似能洞彻一切的眼睛对上,其中的沧桑和锐利让她下一刻便重新低下头,恭敬入内。那样的眼神,比起初见桂嬷嬷时,更让她心生畏惧。 何太后不再看她,目光落在一侧的主持身上,双手合十先敬了一下,缓声说道:“明了师父,这是皇上近日新纳的韩良媛。”
明了师父是皇明寺的主持,已有百岁,身体康健,精神甚好,一日还能讲三四个时辰的经。他慢慢睁开眼,看向韩静璇的目光清亮和蔼,微微闪身,“老衲见过韩施主,施主的伤可医好了?”
“多谢师傅挂心,已经痊愈。”韩静璇小心翼翼地答道,恭敬地在佛前跪下磕头,“多亏佛祖庇佑,性命无虞。”
明了师父见她虔诚,目中流露赞赏之色,“老衲听说了,韩施主那日带伤却坚持步行上山,如此诚心,我佛自然能见。”
韩静璇面带浅笑,还没等她回答,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在寂静的佛堂中听得尤为明显。一个身着侍卫甲胄的人对守在殿外的内侍说了些什么,内侍面上一怔,赶忙跑到何太后耳边低语传话。
何太后听完,眉间拧出一个川字,脸色难看,有些为难地看着明了主持,叹了口气,“师父,哀家那孽女又闯祸了……”
这时,门槛处传来一声闷响,几人看过去,只见是外面跑进来的一个小沙弥,不过十来岁,额头上全是汗,正捂着膝盖,不敢呼痛,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在明了师父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老僧人面露愕然,与何太后面面相觑,最后有些尴尬地说道:“老衲请太后娘娘移步,一道去看看。”
何太后无奈地站起身,叹道:“真不知哀家前世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这么个……”
韩静璇听到是歆瑶公主闯祸,第一反应是自家大哥,立刻跟着太后站起来,想伸手去搀扶她,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空落落地悬在空中,碰了跟不软不硬的钉子。再看时,伺候何太后的宫人已经伸手给她搭上,小心翼翼地随她往外走了。韩静璇无声苦笑一下,追了上去。
几人穿过院子来到寺前,远远看到一群僧人围在一旁,何太后身边的内侍分开他们,才发现他们在看的是只大铁笼,里面关着一只灰狼,连连嘶吼,以利齿咬啃铁笼,嘴角的毛上已经带了血,它身侧还有两只幼崽,尚未睁开眼,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狂躁,也跟着嗷嗷直叫。
更令人惊讶的是,铁笼前竟有一人在闭目盘膝,对周围的喧闹视作无物,口中诵经。侍卫们不敢怠慢,各个面露紧张,护在周围。
歆瑶公主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地上,啪得一声响,继而指着那挡在笼前的年轻僧人,叫道:“你这秃驴是听不懂本宫说话吗?关你什么事!叫你滚你就滚啊!再不走别怪本公主动手抽你!”
年轻的僧人平静地睁开眼睛,毫不畏惧,用很干净的目光看着她,“小僧替这生灵求命,只要公主肯放了它们,小僧立刻离开。”
歆瑶公主见说不通,重重地跺了跺脚,马靴落在地上噔噔响,“你知道为了抓它费了多少劲,凭什么说放就放!再问一遍,你滚不滚!”
她真的是气急,难得与韩鹰扬尽兴玩了这几日,前些天没遇着狼,只抓了些不常见的鸟雀。今日好不容易猎到了,韩鹰扬还负了伤,她本想运到母后面前趁机多夸夸他的,没曾想竟被此人拦住,真是晦气!
韩静璇心说这僧人真是大胆,竟敢拦着公主,美眸从边上的人面上快速绕过,自家大哥站在歆瑶公主身侧的侍卫们中,衣衫破了几处,正撸起袖子往胳膊上绕纱布。
她心里一紧,但太后在此不敢擅自过去查看他的伤势,隐隐不安,这灰狼多半是他给歆瑶公主抓来的。
那僧人道了句“阿弥陀佛”,重新阖上眼,面色不改,“公主执意如此,小僧只能再求。”
歆瑶公主看了看正包扎伤口的韩鹰扬,又看了看笼子,四周围观的僧人低声议论着,她气得满脸通红,扬起鞭子就要抽,“好啊,你既然和这狼亲近,本宫就把你大卸八块喂它!”
“放肆!”何太后快步走上前,怒道:“歆瑶,佛门圣地岂容你撒野!”
周围的人纷纷跪下行礼,歆瑶公主见是自己母后来了,忙丢了鞭子扑到她怀里,委屈道:“母后,你看看他,这狼又不是他抓的,非要逼着儿臣放了,好没道理!”
何太后向来溺爱她,平日她若如此都会想尽办法哄着,可今日情况特殊,自己口口声声念叨着尊佛,上香抄经,她却在寺中行猎,不好好处理岂不是当众叫自己没脸。想到这里,当即脸色一沉,将她从怀中扯出,“你这不懂事的丫头,尽胡说!这狼不比旁处的,生在佛祖脚下,你将它抓来,也不怕神佛降罪!速速放了,给明了师父陪不是去!”
歆瑶公主没想到自己母后会如此,不仅不护着自己,还要自己赔礼道歉,片刻的呆滞后,突然放声大哭,口中念叨着不答应。
明了主持见场面有些失控,走到她身边温言劝道:“公主,你看这狼带着幼子,你若执意将它们带离山林,回京路远,狼又桀骜不驯,只怕母子都不能活命啊。”
歆瑶公主看着笼子,那母狼依然不死心地咬着笼子,咔咔作响,嘴边唾液混着血水往下淌。她心有所动,止住了哭泣,用手背抹面颊上的眼泪,只是口上仍倔强着,“本宫好好喂养它们,也不一定就活不成……”
那坐在铁笼前的僧人睁开眼,语气中满是责备,“公主只为了自己玩乐,漠视生灵,可谓是自私至极!”
何太后这才正儿八经地打量他,不是人人都有胆子当众责备公主的。见他面容俊逸,虽穿着与其他僧人一致,却添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便出声询问主持,“这位小师父是谁?”
明了主持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叹,唤道:“自清,太后娘娘在此,不可失礼。”
自清不慌不忙地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长衫,缓缓拜下,见完礼后便道:“太后娘娘一心向佛,素来仁心,定能劝公主放了这狼,小僧替它们母子谢过太后。”
“哀家瞧着,自清师父年纪虽轻,身姿却出尘,佛缘不浅啊……”何太后点点头,继而看向歆瑶公主,语气缓和了好些,“歆瑶,不许再闹,快将狼放了,否则别怪哀家罚你。”
说完,她犀利无比的目光看向韩鹰扬,其中掠过一抹狠意,“看架势,这狼是韩侍卫猎来的吧?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韩静璇呼吸一滞,刚要跪下,歆瑶公主已先她一步,抱着何太后的腿又哭出来,“这事都是儿臣的主意,母后要罚就罚儿臣,算在旁人头上做什么,反正母后也不疼儿臣了,那儿臣也不回宫了,在这儿带发修行恕罪好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惹得何太后心疼不已,蹲下身把她拥在怀里拍后背,哄道:“傻孩子,快别胡说,哀家怎么可能不疼你,快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歆瑶公主听她这样说,眼泪更是唰唰往下掉,口中嘟囔着,“母后日日都不陪儿臣,好不容易有人愿意陪着解闷儿,母后还要打他板子,索性把他打死,以后再没人敢陪儿臣玩儿了,落得一辈子孤单……”
何太后听得心酸,哄她语气更温和了,“好了好了,歆瑶,哀家不打韩侍卫了,但你这话也不许再说,不知道忌讳点……快起来,成何体统!”
她顿了顿,见歆瑶公主好些了,又道:“可这事必须有个说法,不罚也不行,他得去佛前跪上一夜,好生思过!”
韩鹰扬上前跪下,“微臣领罚,多谢太后娘娘。”
歆瑶依在太后怀中,假装低头垂泪,却趁人不备时冲他吐了吐舌头,带着泪痕的脸上写着得意。
韩鹰扬一怔,心上仿佛落了一片羽毛,颧骨上飘过一抹可疑红色,忙叩头告退。
韩静璇一直注意着动向,自然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悬着的心安稳了。何太后又下令让她陪着一同听晚课,她恭敬地应了。
晚钟响过,佛堂中香烟缭绕,僧人们依辈分坐下。韩静璇没想到今日讲经的竟是年纪轻轻的自清师父,她对佛法了解甚少,但旁听的主持不时点头,何太后面带微笑,看上去听着也满意,想来是说得极好。
晚课散场后,僧人们一一退下,太后专门叫住主持,“自清小师父博闻强记,深得佛法精髓,只是年纪还轻,日后能成栋梁。”
最后,偌大的佛堂里仅剩何太后与韩静璇两人,太后闭目颂了一段经文,转头看向她。
韩静璇正翻阅手中的经书,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头与她对视,强忍内心的畏惧,双目一眨不眨,微微笑道:“太后娘娘可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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