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宫门远
第122章宫门远 韩静璇剪了剪烛芯，原本暗了的福宁殿明亮了许多，她微微侧头，便见楚彻沉静似海的眼中目光柔和，“朕还没有看完，你若乏了，先去歇息，不用在这儿陪朕熬着。”
韩静璇柔柔地笑，放下手中的剪子，“臣妾不累，倒是皇上，晚膳后一直坐在这里，歇一歇吧。”她边说边走到他身边。
楚彻点点头，把批阅用的朱笔放在一边，蹙起的剑眉缓缓舒开。
韩静璇小心斟酌着字句，朱唇轻启，“皇上怎么忧心忡忡的，是遇着烦心事了？”
楚彻似乎习以为常了，摇摇头，“无非朝堂上那点事罢了，言官们总是争论不休，没一日安生。”
韩静璇慌忙低下头，“皇上恕罪，臣妾无心过问政事……”
“是朕先提起的朝堂，你何罪之有。”楚彻见她如此拘谨，眼中掠过一抹怜惜，“你已经这般谨慎懂规矩了，还有人……”他叹了口气，怕再说下去会伤到她，欲言又止。
韩静璇缓缓跪下，眼眶已然红了，声音颤抖，“宫墙虽厚，却挡不住流言蜚语，臣妾知道京中传说臣妾是灾星，魅惑君王……皇上已经庇护臣妾多日，臣妾不愿圣名蒙尘……”
她说着滚下泪来，伏着身子，深深叩首，“臣妾今日原就有心请旨，愿往皇明寺带发修行，从此为皇上祈福！”
楚彻扶她起身，面上平静如水，剑眉隆着，韩静璇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落下一排阴影，烛火映照，她略施粉黛的面庞如玉一般，只是其上蜿蜒交错的泪痕让他的心情有些异常沉重——从先帝的后宫到他自己的后宫，各种各样的美人几乎看尽，能让他绞尽脑汁想保护的，她是第一个。
眼前是她水光熠熠的眸子，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神了，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道：“带发修行也没必要，太后此时正在那边祈福，你且去伺候，届时随太后回一起回宫。”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韩静璇刚想跪下磕头，小臂上一紧，他制止了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过些时日你得回来给朕读书、陪朕下棋。”
韩静璇忍住的泪意再度涌上，鼻子一酸，整个人已经伏在他胸口，低声呜咽起来。
楚彻的手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朕等你回来。”
她贴着他点头，像猫儿撒娇时的轻蹭，唇边悄然流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
第二日早间，命韩静璇前往皇明寺伺候太后祈福的圣旨便到了柔仪宫，当天启程。事发突然，宫人们只能迅速收拾，忙里忙外的，每个人都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
韩静璇本人倒是不慌，靠在美人榻上瞧着宫人们来来回回，等差不多到时间了，便有宫人前来催她上路。
送她的马车朴实无华，缓缓驶离青石铺就的宫道，出了朱红色的宫门。韩静璇撩起车帘，眼见巍峨的皇宫愈来愈小，直至从视线中完全消失才松了手。
人事已尽，剩下的全看天意，她叹了口气，出声询问，“到皇明寺要几日？”
夏墨答道：“最快只需两日，慢些三日也到了，沿途有好几处驿站，主子累了可以提前告诉车夫。”
韩静璇应了一声，心头仍像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谣言在民间，她处于深宫，防无可防：将天灾硬生生安在她头上，她就成了灾星，成了妖女……若是无所作为，假以时日，她恐怕就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了！
幕后那人真是狠毒至极！
迫近日落，一行人到了驿站，韩静璇由木芝和夏墨两人扶着下车，大半日的车马更令她整个人昏昏沉沉。
驿丞带着几名驿卒出来迎接，恭敬地将他们一行请进收拾好的小院，奉上晚膳。韩静璇正用着，院子外面传来喧哗声，她想着是哪位入京的官员今夜要在此歇息，并未在意。
不多时，有人在屋外禀报，“韩良媛，豹骑军中郎将林存将军求见。”
韩静璇放下筷子，她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沉默了片刻，直到守在外头的人以为她没听见，又说了一遍才回道：“请林将军进来吧。”
按规矩，除非有皇上特许，否则宫妃不可私会外臣，因此，等她走到屏风后面，夏墨才开门放林存入内。
透过屏风，韩静璇看到来者的身影，面容虽不真切，却见体格强健，威仪非凡。还未等她开口，对方便拱手行礼，“末将豹骑军中郎将林存，拜见良媛。”
韩静璇对他突然来访甚是好奇，轻声问道：“林将军，你我素未谋面，不知将军至此，所为何事？”
林存站直身体，毕恭毕敬地回道：“末将奉命往军营练兵，见到良媛车驾在此，询问才知良媛此行是为国祈福，近日沿途有流寇作乱，末将与良媛本就同路，因此斗胆请缨，愿护送良媛前往皇明寺。”
韩静璇眉头蹙起，继续问道：“敢问林将军，从宫中去皇明寺是否都走此路？”
“回良媛，这条路最近，若是不出意外，必然走此路。”林存答道，知道她心存疑虑，便取出鱼符递给木芝，由她代为转交，“末将有符为证。”
木芝接过，定定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物件，又看了看林存，转过屏风，小心翼翼地呈到韩静璇手边。
鱼符之下，还压着一张折了几折的字条，力透纸背，她心中一突，缓缓展开——任尔东西南北风。
她自然认得是出自谁人之手，看了鱼符上的信息，她命木芝还回，自己将字条重新折好，轻轻握在手中，内心已是千回百转，“如此便要辛苦林将军了。”
林存行礼告退，临走前又道：“良媛宽心，此番必能平安无事。”
等他退下，韩静璇也没了继续用膳的胃口，坐在床榻上一阵失神，看得出楚逸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感，因此能在她仓皇离宫之际暗地里寻人护送，她把字条又展开看了看，不可否认，他的这份从容多多少少稳定了她的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尔东西南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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