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天恩

第271章天恩

陆升看他毕恭毕敬弯着腰，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小余站直身子，仍旧眯眯带笑的眼里掠过狠色，等陆升走远了，他才去忙自己的事。

祭祀大典前夜，宫人们几乎是彻夜未眠地忙碌。韩静璇天不亮就起身，在宫女帮助下梳洗打扮，按允国风俗在额间点了辟邪的花样，携瑾嫔一道去清宁宫给皇上、皇后请安。

到皇后宫里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帝后两人更早些时候就祭拜过祖宗，此时身上都穿着明晃晃的礼服，并肩坐在上首。

韩静璇上前跪下，说了几句吉祥话，瑾嫔跪在她后面一点的地方，也说了几句。

楚彻亲自从宫人手中接过金碗递给她，里面是温热的粥。韩静璇抬头，正好与他沉静的眼对上，忙垂下眼睑，“臣妾多谢皇上赐粥。”

“赏。”楚彻像对那些先到的嫔妃一样，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一旁的宫人端上盖着黄绸的漆盘。韩静璇正要再谢恩，楚彻忽得又开口，“煦婕妤贤良方正，照顾瑾嫔有功，再赏。”

皇后先是愣了愣，很快笑着开口接话，“臣妾也有此意，只是嘴慢了些，让皇上先说了。”

韩静璇领了两份赏赐，一众嫔妃看着，有嫉妒的，有不屑的，更有好奇。韩静璇脸色不改，等瑾嫔也接了赏赐坐回她身边，才端着金碗小口小口喝粥。

恰在此时，门帘再次被内侍挑开，孟才人搭着宫女的手，迈着小碎步慢慢走进来，直走到帝后二人跟前，略显吃力地跪下请安，同样说了几句场面话。

楚彻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皇后见孟才人身形孱弱，挺着大肚子辛苦，心疼地吩咐宫人，“快把孟才人扶起来，有身子的人，干什么都要仔细些，久了容易伤着膝盖。”

孟才人起身，见楚彻始终未发一言，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幽怨，行了一礼，轻声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爱护。”

“快六个月了吧。”皇后心里算算日子，笑道。

孟才人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温婉一笑，“回皇后娘娘的话，刚刚六个月，太医说这孩子很健康。”

“这是好事，孟才人好生养着，等夏围左右，也给宫里添个龙子。”皇后说罢，挥了挥手，有宫人端着早已备下的东西赏她。

孟才人谢恩后，用期盼的目光看向楚彻。楚彻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上心地说道：“孟才人虽怀着龙嗣辛苦，凡事也需戒骄戒躁。”他扭头吩咐张顺安，“依例赏赐。”

孟才人脸上的期许顷刻间消失了，丧气地低下头，失落地坐到离上首很远的位置上，以她现在的位分，只能如此。

韩静璇冷眼看着，不屑地勾起唇。坐在她身边的瑾嫔松了口气，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的雀跃，“妹妹，看来孟才人是真的令皇上失望了，再也不会有以前的光景了。”

韩静璇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没有应声。她听陆升说过祭祀大典赏赐里的讲究，得了多了赏赐，意味着过去的一年甚得帝后欢心，这一年亦不会过差；普通的赏赐就不出彩了，孟才人怀着孩子，自然希望多得些赏，至少能证明这孩子出生后会得皇上喜欢。

瑾嫔没有得到份外的赏赐，见孟才人也没有，高兴是可以理解的。

后宫一众妃子到齐，都领了赏，与帝后二人说就一阵子的话，便各自散了。

允国人信佛，按照惯例，皇帝和皇后还要出宫参加京城的佛会，位分低妃子不能同行，故而随行的只有贤妃和良妃，听说也邀了和妃一起，只是她称病告假在宫中，许久不曾露面，连赏赐都是差人前来领的。

韩静璇与瑾嫔同回墨阳宫，天气晴好，她便扶着瑾嫔慢慢往回走，遇着迎面的宫人也随手打赏一二，换几句吉利话，走走停停的，倒也不累。

瑾嫔看着韩静璇清冷的侧脸，肤白胜过宫道两旁未化的雪，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冽照人，比她见过的所有古画里的美人都漂亮，不仅好看，而且耐看。瑾嫔不由叹道：“妹妹生得真美，难怪皇上宠爱妹妹。”

韩静璇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光美有什么用，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说完自己先愣了愣，总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熟悉，忽而叹了口气，那日宫宴后再未见过楚逸，不知道他对战局有什么打算的，还有自家大哥……

袖子突然被瑾嫔扯了扯，韩静璇回过神，只见对方因怀孕而显得珠圆玉润的脸上表情真挚，“妹妹，我深思熟虑过了，等这孩子生下来，就交给妹妹教养……”

“你别听陆升乱说，凭白操心不该操心的事。”韩静璇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孩子是你的，我不会夺。”

瑾嫔听了这话反而紧张，着急地支支吾吾，“妹妹不要怀疑我的诚意，我是真心想……”

“行了。”韩静璇握住她的手，再次承诺，“我说了不抢，一定不抢，回头寻个机会，我向皇上请旨，你的孩子你自己留着养。”

瑾嫔不解地看着她，韩静璇手掌轻轻贴在她隆起的腹上，笑得勉强，“我不懂什么样才算是好的母亲。”

瑾嫔还想再说，两人身后却传来动静，张顺安边跑边唤韩静璇留步。等他跑近了，韩静璇温声问道：“张公公这是有什么急事，跑得这样快？”

张顺安抹了抹额头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一会儿，不敢耽误事，忙道：“皇上口谕，宣婕妤娘娘伴驾，一道儿出宫礼佛，娘娘快些，圣驾等在宫门口呢。”

韩静璇一愣，随即点头笑道：“如此就劳烦公公带路。”

张顺安拿帕子不断擦拭冒出的汗，心里暗暗埋怨楚彻想一出是一出，想带着一起出宫就早早写册子上呗，不写又惦记着，关键时候要找人，自己要是年纪再大些，非得跑死不可。

韩静璇破例乘坐撵车，由内侍抬着赶到宫门口，才发现楚彻和皇后分别乘坐龙撵和凤撵，并不同撵，诧异之余很快想明白了，皇后必定带着大皇子同行，同撵或许不便。

太后的撵车停在龙撵后面一点，凤撵后面的是贤、良二妃的撵车。韩静璇本想靠过去，张顺安轻咳了一声，“娘娘，皇上的意思，命娘娘随行伺候。”

韩静璇闻言，不禁看了看被禁卫军重重围住的龙撵，明黄的车顶令人望而却步，她不情愿地往那边走去。

张顺安搀扶着她，边走边察言观色，“娘娘，这可是天大的恩宠，皇上一刻也不愿离了娘娘呢。”

韩静璇脚底的雪踩得“咯咯”响，目不斜视，“如此大的恩宠，真叫本宫受宠若惊，烦请公公日后多提点着本宫些，本宫怕站得高了，哪日摔得头破血流。”

她说这番话时阴阳怪气，张顺安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道是自己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草草带过。

龙撵厚重的车帘被掀开，熟悉的龙涎香味涌入鼻间，韩静璇收了收心绪，登上车。对上楚彻黝黑的眼眸，心下莫名烦躁，明明才见过没一会儿，此时再见，又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过来坐。”楚彻伸手拉她，韩静璇却不动声色地躲了，跪坐到他身边，身体前倾拜下，“臣妾参见皇上。”

她这样明摆着的疏远，楚彻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摇摇头，对外头吩咐，“出发！”

龙撵缓缓动起来，目的地是兰若寺，每年佛会皇帝都会去不同的寺庙，以彰显皇恩公平。兰若寺距皇城不远，坐在撵车里，一路上都听得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挤满了想要一睹圣颜的平明百姓，好不热闹。

“你打算日后都与朕这样？”韩静璇突然听见楚彻低沉的声音这样说道。

那夜过后，他没再宣召她，她也没主动再去御书房，几日来干脆没见面，似乎卡在两人之间的那堵墙又回来了，谁也不跨过这一步。

韩静璇不看他，垂眸轻笑，“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敢。”

“那就过来。”楚彻伸出手，语气难得的有些生硬，夹杂着命令的意味。

韩静璇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上去，正好直直装上楚彻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视线，楚彻手掌向上抬了抬，示意似的。

韩静璇小心翼翼地将手放过去，他立刻反客为主地握住，暖意在两人搂紧的手掌间交融，只可惜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