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番外
第385章番外
韩静璇由自家大哥扶着步下马车,时隔三年再次站在了任国京城的土地上,心里的感觉还是难以言说,离开时一无所有,孑然一身,现在带着崭新的、尊贵的身份回到这里——两个月前,她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 任国国灭后,韩鹰扬奉楚彻的命令留在此处监管,至今满打满算刚好一年了,兄妹两人曾经的家,任国大将军府被他重新翻修了一遍,还保持着他们记忆中的模样。
韩静璇走入熟悉的庭院中时,那种不真实的错觉又出现了,仿佛她走过下一个拐角就能看到舞剑的父亲,诵书的二哥,或是会突然对她扮鬼脸的小弟……
“璇儿,难得过来,在京城里转转吧,没有太大的变化。”韩鹰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他其实并不希望她至此,并没有“衣锦还乡”的那种喜悦,反而容易触景生悲情。
韩静璇点点头,她本意也是如此,并且已经想好了要去何处,扭头冲他笑道:“哥哥要料理大大小小的事物,忙得紧,不必陪我,我自己带人逛逛。”
政务的命令虽然还是由楚彻拿主意,但下达和监督执行就得交由他来办,吴地现在由谭博衍照看,两人皆是忙得“有家难回”,周郁倒是不抱怨什么,歆瑶公主早就自己跑去寻谭博衍了。
“那我多叫几个人跟着。”
“不用了,哥哥,”韩静璇温和一笑,“我这一路过来见到的都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好景象,京城有哥哥亲自坐镇,不会有什么歹人的,我带着陆升就行了。”
韩鹰扬又劝了几句,终是拗不过她,无奈应下,等她出门了再差人暗暗跟着。
韩静璇与车夫说了大致的方向,车夫点点头,驱赶马匹。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门庭破败的府邸前停下,韩静璇拉开窗帘看了看,那府邸的牌匾已经被卸下,不知丢到了何处,阳光斜照在空荡荡的地方,门板上远远就能看见刀剑擦出的痕迹。
陆升下了马车,似乎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暗暗叹了口气,站在车窗前问韩静璇,“夫人可要下车看看?”
这一路主仆二人隐藏身份,他和楚彻派的其他禁卫军都只唤韩静璇夫人。
韩静璇沉默了一阵,下了马车,相国府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是知道的,聂朝辉的葬身之处在哪里她也是知道的——任国那昏君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是京城的百姓合力守住了他的坟冢,故而有些事在京城人尽皆知。
陆婉之在他出发去允国当日便料想他不打算活着回来了,于是她用一条白绫比他更先一步离开。
韩静璇记得自己与人打听这些消息时,那人感慨地说,“聂相当真是料事如神,一早就偷偷遣散了府中的人,保全了多少条性命。”
哪里有什么料事如神呢,一切不过是按照他计划好的在走,他不会让无辜的人给他陪葬。
韩静璇让车夫在此侯着,自己拿着包裹,领着陆升走入相国府角门的那条小巷,路过角门时,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似乎还能嗅到血的味道。
但她终究没有停留,那天晚上她被老人架着走这段路时意识模糊,如今再走却没有陌生。
她轻轻敲了敲那扇破旧的、看似摇摇欲坠的门,里头有个女声应了一句“是谁啊”,开门看到她时一愣,“这位夫人有几分面熟……”
韩静璇抿嘴一笑,“夫人可还记得三年前与令尊救过静璇一命?”
经她这么一说,少妇立刻就想了起来,但同时也想到了听说的消息,脸上的惊喜转为了紧张,慌忙跪下,“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韩静璇忙扶她起身,“夫人无需客气,静璇今日是来报当日的恩情……怎不见令尊?”
那少妇摇摇头,“草民的父亲年初病故了,是韩大将军出了下葬的银两,还给了好些多的银钱,大将军对我们已经很照顾了……当初只是机缘巧合,娘娘不必记挂在心上了。”
老人家最后一程不是在贫苦中度过的,韩静璇心里多少欣慰了些,她在家书中写下了这件事,竟真让哥哥寻到了。
她将那包裹放在少妇怀中,“这是静璇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收下。”
“不、不……娘娘,真的不用了,大将军已经给了许多,”少妇推辞道:“草民打算近几日就回乡下了,以后没什么用钱的地方,银钱已经够了。”
韩静璇执意要给她,挽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多留些钱财傍身,终究不是坏事。”
诸如此类的又说了几句,少妇才肯收下,她看了看屋内,实在过于破旧,不好意思请韩静璇进去喝杯水。
韩静璇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道:“静璇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夫人好好保重。”
主仆二人顺着来时的路返回,韩静璇上车前回头又看了一眼相国府,“去趟京郊。”
……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韩静璇站在聂朝辉的坟冢前,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来。
坟前的石碑是京城的百姓为他立下的,从始至终,他都是他们心中值得尊敬的相国大人。
坟冢边上有一方更小一些的坟包,没有立碑,庄练像生前那样,默默无闻地跟随着他,哪怕他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韩静璇从陆升手中接过那坛上好的酒,在他们坟前缓缓洒下,恩恩怨怨酒中尽……
“回吧。”
马车缓缓地驶回京中,彼时已是夕阳西下,三月的晚风裹着几分凉意从窗帘吹进,韩静璇抬手捉住扬起的布料,忽地瞥见一人牵着匹骏马走在路侧。
“停车!”
等她反应过来时,这两个字早已说出了口。
陆升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但忙吆喝了一声,车夫勒住了马儿。
那人也因这动静停下了脚步,扭头恰好看到了她,碧色的眼睛里极短暂地掠过一抹诧异,随即嘴角动了动,勾出一抹戏谑地笑,夕阳的光洒在他身上,碎金子一样,他的眉目磊落分明。
“不用跟来。”韩静璇撂下这句话,自己挽着裙摆下了马车,只扑到他面前,眼眶有些红了,“王爷。”
男人轻飘飘地笑了一声,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姑娘许是找错人了,在下只是个贩马商人。”
韩静璇听到熟悉的、慵懒的声音,眨了眨眼睛,“你这马多少钱,我买下它。”
男人摇摇头,“在下不想与姑娘做生意,会赔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