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
面馆
等戏散场，已是夜深，看客兴尽而归，街上行人渐少，店铺摊贩关门的关门，回家的回家。
夜风悠悠地扫来，吹得人发冷。
两人一道雪白一道藏蓝，悠悠走在大街上，在清亮的月下光是看背影也算的上一道绝好的风景。
颜灼若没想到今夜的妖风如此厉害，他衣服穿的薄，根本挡不住风从八面往他身上钻，走着走着，他忍不住往花重锦身边靠。
“很冷？”花重锦问。
颜灼若还没答话，一股温热忽然落在他被刮得冷冰冰的脸蛋上，颜灼若措不及防，睁大的眼睛十分错愕，他看着对方将手拿回去，那股余温不仅没有随之而去，反而变得燥热。
颜灼若撇开视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随口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掉进过很冷的水池子，自那之后有了易冷的毛病，平时冻习惯了也不碍事……”
颜灼若话没说完，肩上忽然多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这披风做工十分精细又简洁，落在人身上好似只覆了一层羽毛般轻巧，无孔不入的妖风被柔软的面料隔绝在外，颜灼若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
花重锦将兜帽给他带上，给他系好脖前的系带，说：“什么池子这么厉害，能给你冻出后遗症？”
颜灼若觉得身上的东西渐渐压得他心中闷热，他眼神飘忽道：“川云山顶的清池，当时没冻死已是万幸，现在怕点冷不算什么。”
川云山顶的清池是三界寒气最重的地方，哪怕位于高山之巅，周围一片雪原皑皑，它也不会结冰，与其说是一池子水，倒不如说是一池子毒，凡事沾染者，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多半也会成为废人。
或许因为颜灼若是天地生的灵蛊，产自川云山，两者间多少有点联系在，如今只落得个个畏冷的毛病，真真算得上是上天眷恋。
川云山是三界之源，它的力量来自天地万物，站在它的位置越高，自身的灵力便会流失给山脉更多。
哪怕是顶尖的高手，到了山顶恐怕也会成为一个身无半分灵力的普通人，届时没有灵力御寒，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因此能上山的人凤毛麟角，何况小时候的颜灼若，花重锦有些惊讶。
“你小小年纪怎会去山顶？”花重锦问。
颜灼若含糊答：“万俟上山办事，留我一个人在山下不方便。”
万俟玥是魔尊，当年那个时候魔界还不稳定，颜灼若一个小孩在魔尊身边，要么这小孩是个宝贝，要么这小孩是魔尊的软肋，无论哪种，总之背地里想抢走颜灼若的比想加害万俟玥的不知道多多少。
花重锦忽然觉得万俟玥挺有意思，这人身为魔尊，在自身危机四伏的时候养一个小孩在身边，知道颜灼若是灵蛊却在他心口设下封印掩盖痕迹，甚至让颜灼若不断强大，自始至终都完全没有会被取缔的顾虑。
颜灼若偏头看他一眼，两人视线相撞，好似都知道彼此脑子里在想什么，十分默契地一笑而过。
颜灼若眼眸一转，忽而一亮，注意落到前方一家点着红灯笼还开着门的小店上，脸上很是意外的，他笑意如烟花炸开，指着地方对花重锦十分欢快地说：“那地方还亮！我们去吃面！”
这间小店不大，位置在这一带也算不上好，想必平时客人来的不多，店里总共才放了六张小桌子和一个老板守着的柜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店内布置得极简大气，十分漂亮。
颜灼若拉开缠着两根碧藤的小木门，看到清冷的小店里落下橘暖色的光，一个朴素貌美的少妇正倚在柜台拨算盘。
那人听到开门声，神情一片淡漠，等脚步走进门，她才冷冷擡起眼皮子朝那方向看一眼，见进门的是颜灼若，少妇脸上愣神的表情一闪而过，很快换上一副打趣的笑脸：“哟！稀客啊！这么晚舍得来我这？”
“红娘，还有面吗？”颜灼若两眼弯弯对着红娘一笑，模样十分讨喜。
红娘不经意听着外头的动静，正要开口打趣便看到花重锦不紧不慢地走进门，年轻的男人十分温雅地对她一点头。
“有啊，两位？”
红娘强行按下心中的狐疑，她把眼睛放在两人身上，十分暧昧不明地来回穿梭，在得到颜灼若肯定的回答后，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和气的笑，用无奈的语调说道：“你们今日可算运气好，要是往日这个时辰我早就关了门，你们坐着吧，等我收拾收拾东西，还得一会功夫。”
“辛苦，谢谢红娘。”
颜灼若道过谢，他拉着花重锦坐在角落，心情十分好：“这里的人都叫她红娘，她做面的手艺很不错，你等会尝尝看喜不喜欢。”
“你是常客？”花重锦点头一笑，很随意地说。
“我知道这个地方很多年了，我来的次数多，但频率不高。”说着，颜灼若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朝着红娘的方向看去，神情教人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红娘说是要一会功夫，其实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端出两碗直冒白气得热面。
颜灼若给她道过谢，有些话欲言又止，他这边还在挣扎，那边红娘已经坐在花重锦侧面，一手托着下巴，毫不避讳地打量眼前俊美无暇的男子。
红娘虽然衣着打扮十分朴素，可她的长相十分大气漂亮，骨相更是极好，教人一看就是自带风情的美人，她狐狸眼微微眯起，对着花重锦问：“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我认识颜颜几十年，可从未见他带人往这来呢，你倒是头一个。”
“咳...”颜灼若冷不丁听到这称呼，吓得手一抖把舌头烫了。
花重锦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水给脸色通红的少年倒一杯，对红娘莞尔道：“神界，我办事途经魔界，正巧碰上他，才麻烦他带我四处逛逛。”
花重锦神色举止间十分温和有礼，莫名给人一种极好相处又无法亲近的感觉。
红娘狐狸眼眯起来能勾魂，她直勾勾地看着花重锦，后者十分大方，毫不避讳打量的目光。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颜灼若收拾好情绪，问花重锦。
“很好，味道很鲜。”花重锦认真点评，对红娘客气道：“姑娘好手艺。”
“公子若是喜欢，日后可以常来，我变着花样给你做。”红娘含笑看着他，将眼睛游离到了花重锦手上的玉戒上，她情不自禁伸过去想碰，却被颜灼若半路截断：“红娘......”
“你等的人来了。”颜灼若不咸不淡地说，他话音刚落，小木门被拉开，楚琛风尘仆仆进门，卷起一阵冷风。
楚琛脸色之间有些疲惫，看见眼前几个人时，脸上瞬间被意外替代。
楚琛奇道：“这么晚你怎么在这？！”
小店总归就这么大，走几步的路就能从最里到门口，楚琛刚迈开步朝他们来，红娘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谁等人了？他来不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红娘甚至未曾给来人一眼，便直挺挺回了内屋。
楚琛：“......”
颜灼若擡眸看着楚琛，给他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