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裴灼的话语如同冰锥，不仅刺穿了林曼曼强撑的镇定，更在整个翻译部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炸弹。
林曼曼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扶着隔断板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才勉强支撑住没有瘫软下去。
裴灼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合作案里的翻译术语陷阱，甚至可能知道得更深……她和苏婧的合作？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意。
裴灼却不再看她第二眼，仿佛她只是脚边一粒碍眼的尘埃。他转向amy，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权威，清晰地指令传遍落针可闻的办公区：“amy，立刻协调。霁川与rheinburg合作的德国项目所有现存及后续核心文件翻译的最终审核权、与霁川项目组的直接沟通接口，即刻移交给沈翻译。所有相关流程同步更新，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延误或‘理解错误’。”
“是，裴总。”amy干练地应下。
裴灼的目光最后落回沈梵身上。她依旧在那里，脸色苍白，唇上那抹刺目的血痕异常刺眼。他的视线随即扫过桌面，那几张散落的、色彩刺眼的偷拍照就那样毫无遮掩地摊开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和想要立刻找人干掉苏婧的冲动。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沈梵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令人难以解读，包含了太多未竟之言，然后毅然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离开。
高层们紧随其后。沉重的玻璃门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却带不走室内凝固到极点的气氛。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几秒。
然后，像是按下了播放键，细微的抽气声、椅子挪动的摩擦声、窃窃私语才慢慢涌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敢直视林曼曼，却又忍不住偷偷瞟向那个角落里的沈梵。
林曼曼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找回一丝力气，但那力气却化作了更深的羞愤和怨毒。她猛地站直身体，视线死死剜了沈梵一眼，那眼神狠戾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最终像是逃离瘟疫现场一样，踉跄着冲回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再次狠狠甩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每个人心头发颤。
胃部的剧痛依旧存在。沈梵将那几张刺眼的照片扔进抽屉深处。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裴灼此举的真正用意。
直到下班时间临近，小陈才过来，低声说：“沈梵，裴总那边的amy特助刚来电话，通知你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霁川顶层会议室参加项目联席会议。另外……这些核心文件，林经理说暂时不用移交了。”
沈梵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沉默了几秒，沈梵才极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下班后，沈梵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办公大楼的。晚风带着极深的寒意，吹在她的脸上，激起一阵战栗。
梁芸那条冰冷的信息再次浮现在脑海，让她从骨子里感到寒冷。昨天梁芸好像说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清出来了。她一直忘了叫人去收拾，也还没找到房子住。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华灯初上，城市的繁华与喧嚣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与她无关。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发来的彩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点开大图——是昨晚，在裴灼那间顶层公寓的楼下。像素很高，清晰地拍到了裴灼抱着将她从车里抱出的瞬间。照片的角度看起来像是裴灼正亲密地拥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而她的侧脸苍白脆弱，靠在他胸前，姿态显得无比依赖。
她手一抖，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进来：【沈梵，别忘了六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好自为之。】
发信人是裴灼的母亲。
沈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见地上的蚂蚁，她蹲下来看，疲惫、屈辱、愤怒、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荒凉，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她从包里拿出烟盒，自回来后，她抽得次数就少了，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觉得没意思。
烟雾扩散，就在这时，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沈梵缓缓擡起头，逆着路灯的光，裴灼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神情晦暗不明，眼神却牢牢锁定了她。
“蹲在这里装蘑菇？”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梵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软得厉害。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偏过头，声音沙哑：“不关你的事。”
裴灼挑眉，弯下腰，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腕，把她的烟给掐了，“你以为出去几年，回来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你放开！”沈梵挣扎起来，胃部的疼痛因为动作而被牵扯，让她瞬间白了脸。
裴灼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头紧蹙，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松，反而将她拉得更近：“你胃痛还没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和你没关系！”沈梵被他禁锢在怀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让她一阵头晕目眩，也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裴灼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脸，看着她眼底破碎的倔强和深藏的痛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转而揽住了她的腰，半强制地带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带你回去。”他言简意赅，不容反驳。
沈梵不乐意，挣扎得更厉害，“你放开我！我不去你那里！”
裴灼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将她困在车身和自己之间，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梁芸把你赶出来了，连带着你的东西。”他的语气是肯定的，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沈梵的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愕然地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
“你……”
“你以为我能让你流落街头？”裴灼打断她，声音低沉而霸道，“沈梵，六年了，你还是学不会信我、依赖我，哪怕一点点？”
隔一秒，他想到什么，又盯着她说：“也是，你有关子捷，你听他的话。”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死寂的心湖，激起细微却震颤的涟漪。
“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上车吧。”
司机早已机敏地打开了后座车门。裴灼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几乎是将她塞进了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吩咐司机：“回公寓。”
车内空间宽敞，却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逼仄。沈梵坐在角落，尽量离他远一点，脸看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里一片混乱和冰凉。
“那些照片，”良久，裴灼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苏婧派人拍的，或者至少，是她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