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7.
第7章7.
放学时，陈序依然是最早冲出教室的那几个人之一。但到底脚没好全，中午又被徐家硕推了一把，他蹬上自行车打算使劲的时候突然又卸了力，双臂撑着把手，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傅明恕就在跟他隔了几个车位的地方取车，擡眼见一人正弓着背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春季校服衬衫薄薄地覆在那条凸起的脊骨上，用力向外撑起一个角度的两手手肘露出锋利的骨头形状。他算是跟对方差不多身高，但如此比较，却发现那人瘦得有些过分。
“陈序。”他还是喊了一声。
自行车上僵住的背影在这一声后微微动了一下，随后一张不出意料苍白的脸转了过来。
陈序满脸的疑惑，紧锁的眉间又写明了他此刻承受的肉体上的痛苦。
“送你回去。”傅明恕的声音有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不全然是霸道，更多的是安心，它让人有理由相信这些话里传递出的信息。
陈序没推脱。他意外发现傅明恕这个刚刚认识的“搭档”竟是这个班里他唯一信得过的人。这大概也是一种玄学，他想，就跟他和丛舟一样。
租的地方没有电梯，但幸好住的楼层不高，扶着楼梯扶手也就慢慢走上去了。
“家里没收拾……”开门要进去前，陈序还给傅明恕打了预防针，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
傅明恕却没说什么，在门打开后还特意看了看，哪里有陈序担心的那样，完全是干净整洁的独居室嘛。
“家里很干净啊。”他如实道。
陈序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问傅明恕要喝点什么。后者说不用了，他把人送到家就行。
“对了，上次不是说我负责做饭吗，结果后来也没做成。这样吧，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儿吃个饭，反正我晚上也不去e.s，有时间做一顿。”来的路上他跟许楠通了电话，要请一个月的假。许楠没什么不同意的，而且再三强调一定要他把伤彻底养好再来。
“那你的脚……”傅明恕在跟人相处方面一向比较大气，他只是担心陈序现在这个情况会有点麻烦。
“架在凳子上应该不会有多大事……”
“那好。麻烦了。”
冰箱里有陈序为了方便定时囤的菜，这段时间脚受伤后他就很少去市场，只是通过手机客户端在一些电商那里订购食材。虽然是贵了不少，但特殊时期也只能这么度过。
他跟傅明恕说是两个菜，事实上也真的只做了两个，加上一碗汤，摆上餐桌看着倒也满当。
傅明恕吃了口木耳炒蛋，对陈序的手艺有点意外。这人一直说自己会做菜，但他没想过是这样可口的程度。
“你做菜还挺好吃的。”他说。
陈序微愣，不想自己随意炒出的家常菜受到对方的肯定，“随便做的，你吃着不错就好。”
他让傅明恕吃吃看宫保虾仁。这道菜是他妈的拿手绝活，小时候吃得多了就总在他妈炒这菜的时候站一旁看，看得久了有些步骤和调味品的量也就看明白了，后来搬出来住后，只要鲜虾的价格合适他就会做这道菜给自己解馋。这次的虾也是前天刚从网上买的，那会儿正是促销，他就多买了点冻在冷冻层。
傅明恕对海鲜本来没什么兴趣，结果尝了一口就完全改变了想法。
这顿饭两个人之间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傅明恕没感到不自在。即使有时候没有对话，他也不会急于想要找话题去打破尴尬，而陈序对待他的态度也是淡淡的，有好意，也有沉默，这让他觉得很舒服。
饭后，傅明恕就回去了。但他并没有急着走，或许是那桌手艺老道的家常菜，又或者是那张脆弱苍白的脸，他打开手机导航把自己家到这里的路线规划了一番，到次日一早，陈序又慢慢从楼道上下来时，看见的就是撑着脚踏车在楼外等他的傅明恕。
“你怎么？”
“我看过了，要是沿着西岭路走的话，我接你正好顺路。”
“？”
陈序隐隐有猜到，但他不想把那个想法说出来，他觉得这是不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以及就算发生他也没办法承受的。
“我捎你一段时间。”
“不用。”
“上车。”傅明恕的态度却比他还要坚决，这人置若罔闻道，“快迟到了，下次你提前十分钟下来。”
“我说了不用……”
“今天早读我记得是老郭的时间——”那人当他面看了眼手表，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好戏。
一听郭庶丰，陈序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不介意被人怎么看，但这不代表他喜欢整天被人盯着找茬。
看陈序一脸纠结，傅明恕垂手叹气，“不要觉得过意不去，我会多在你家蹭饭吃的。”
“啊？”
“听懂了就赶紧上来吧，我加速还有可能不迟到。”
不再等陈序答应与否了，傅明恕早已背过身去准备好了出发。见此，陈序也不好再拒绝，把包甩上肩头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小区左转那条马路两侧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往常的陈序从家门口骑出穿过时总被遮天蔽日的林荫和木叶的清香带来安慰。晨间的阳光还未带上热度，晨间的世界也还清净，不管昨夜工作到几点，也不管早起时的心情是不是慌乱，甚至想起某些人某些事的时候是否存在痛楚，只要从这里疾驰而行，他就能得到片刻的解放。
今早还是第一次，穿过这里时没有心无旁骛的冷静，而是有了手心里的一丝滑腻。他一只手抓着背包带，一手抓着自行车座，在速度的加持下不知不觉就手心冒汗。他擡头仰视骑行少年的背影，觉得傅明恕这人跟他以前接触过的那些都不一样。对方平等地对所有人好，即使是他这样并没认识多久的，但陈序终究还是清醒，他知道他俩只是暂时地汇合到一起。
郭庶丰进教室前的最后一秒，最后一排的两个位置双双坐上了人。晚到三分之一秒的韩柳意还未进教室就被抓住了衣领。那人苦着脸惨叫“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车骑得没你快？”
一下早读，韩柳意就怨气十足地冲到傅明恕桌前说。忘了说，早上他们三个差不多同时到的校门口，但韩柳意明显是追上来的，遇见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大喘气。
傅明恕在整理下节课要用的课本，闻言连眼皮都不擡地说：“你骑不惯公路车为什么还骑？”
“啊咧……”被戳中痛处的韩柳意同学一时气焰全无。他意外傅明恕竟然观察过他骑什么车，“你关注我吗？”
傅明恕：“……”
可能很少看到傅明恕吃瘪的样子，韩柳意觉得好玩，拍拍旁边陈序的桌子，“序序，傅明恕他关注我诶~”
“噗……”正在喝水的陈序被这一声“序序”吓到，刚入口的白水差点全部喷出来，“你，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