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97.
第100章97.
顾林飞和乔宁邀请的嘉宾不多，现场席位二十余个，而且双方父母都不会到场参加。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拥有了现在这般社会地位和财力，家庭的认可到底还占多大位置恐怕真的已经不重要。
傅明恕站在签到区的那几条纱幔下躲避滚烫的阳光，看着从小院出来的陈序缓步朝自己走来。他们的视线扫过那道将见证新人交换戒指和宣读誓词的拱门、单一色系的干花；薛丽华正和团队其他人一遍遍查看观礼区的装置……两人牵起彼此的手，不约而同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油然而生一股崇高的敬畏。
韩柳意今天就要走了，他们说好吃过晚餐把人一起送到飞机场。薛丽华脱不开身，在场唯二有驾照的傅明月就担起了开车的重任。
或许是离别在即，韩柳意看上去不再跟这几日一样活跃，虽然也时不时开着玩笑，但尾音都是下降的，话题也越说越没劲，到了最后，车里四个人都没了开口的兴致。
傅明恕坐在副驾，陈序和韩柳意坐在后排。没人说话的时候，各人都在看自己手机里的内容。韩柳意盯着眼前这个对话框看了许久，里面的对话依旧停留在彼此说到“陈序”的那一次。他觉得无聊，便退出去翻看最近朋友圈有没有什么趣事。
在离岛这么些天，他们一刻不停地过生活，以至于在榆城习惯了手机傍身的少年人竟也攒下了好几天的好友动态没看。假期结束，朋友圈里多是引用段子埋怨诉苦的，偶尔也有些磨皮十八级的自拍照。他没什么兴趣，统统一刷而过。
指尖停在他来离岛第二天时的动态，看清那是康平发的内容后，他原本还是耷拉的眼皮突然精神了，连歪靠在车门上的半个身子都摆正了。
“嗯？”陈序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
前座两人也投来好奇一眼。
“哦……没，我一直想买的手办出来了，我激动的……”
陈序无语，低头继续刷网页。
看大家都不再追问，韩柳意才侧了手机把那张照片怼到自己面前。康平是一个很少发动态，连最近一条都是一年前他在动车站楼上拍人从众返乡场面的人，但他竟然在那天发了一张照片，并配上一个相机表情作为文案。照片里是两只举杯的手，很明显一只是男的，该是康平自己没错，另一只是女的，手指瘦长，手腕上还戴了一条女士手链。
看到这张照片的人无法说清他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胸口那个东西跟被人揉成一团废纸一样的拧巴难受。他觉得透不过气，很想摇下紧闭的车窗，把头伸出窗外去大口呼吸。
—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你？
他立马发了条消息过去。他当然不死心，非得要从对方口中亲自得到这个结论才肯放心。
康平没回复。
-这个点晚自习都没开始吧？我打个电话给你。
果然康平早就收到了消息，看到打电话这几个字才迅速发过来。
-你有什么事？
-我问你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你？
-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
回复的文字韩柳意打了删，删了打，最后还是把手机锁屏扔到了一边。是啊，康平亲口承认与否还有什么要紧？这么多年，这个人从没给他留过一丝念想。他韩柳意现在跟弃妇一样地去问到底是出于什么立场？但他不肯就这么算了，他隐隐不甘自己在对方心里就只是个“班里的学生”这样的地位。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明月姐，我想去一个地方，方便绕一段路吗？”这会儿车刚从镇子开出没多久。
“哦，你去哪儿？”傅明月瞥了眼车内显示屏的时间，她记得韩柳意买的是红眼航班，“反正时间还有早，你想去哪里跟我说。”
韩柳意于是报了一个地名。陈序挑起眉梢看向他。
“就是想去再玩一个项目……”他强挤出一丝笑容。
再次回到昨天来过的这个游乐场，韩柳意这回要玩的项目却不是旋转飞椅，而是以为他会嗤之以鼻的摩天轮。
这人举着钱包，问其他三人：“你们要不要玩，我请客哦。”
“不了，去吧，我们在那个冰淇淋屋等你。”傅明恕说。
傅明月也是笑了笑，表示他自己一个人玩尽兴就好。纵使百般不理解，她也只能劝自己融入这几个高中生的世界，现在就算傅明恕要跳去玩旋转木马她也只会迁就他去帮忙买票。
“那好吧。”韩柳意去买了一张票。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个点只有他一个游客在玩。
“他想搞什么？”陈序看人缓步走进玻璃舱，似乎边走还边不停地看手机。接着舱门关上，巨大的机器开始缓缓转动。要他说，摩天轮这种纯靠气氛烘托的玩意儿，放在这样一个连晚霞都没爬上来的下午实在没什么美感。他看了几眼，就跟着傅家两姐弟一起往冰淇淋屋去了，那里至少有可以坐下休息的长条凳。
韩柳意等到他这个位置的玻璃舱升至半空，才咬了咬牙拨通了那个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
意外的是，康平竟然接了。
“喂，是我。”
“……嗯。”
这一声韩柳意等了多久，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儿就喉头发堵。明明没有眼泪，也没有鼻头发酸。
康平应该是在办公室里，依稀还能听见独属于教师办公室的几声嘈杂的人音，依稀在说着试题、正确率的事。他甚至能想象这个人坐在工位上面色不改，克制着感情以免被别人知道他是在跟自己打电话的样子。
“我买了今天晚上十一点钟的航班回榆城……但是有些话在回来之前我一定要说出来。”
那头没出声。
“我很早就想问你，我在你心里除了是个你帮助过的学生，还能不能是其他人？”
康平的声线冰冷残酷：“除了学生，你还能是谁？”
韩柳意听到那头椅子脚在地面划拉的动静，接着是康平因为疾走而不稳的呼吸声。过了一两分钟，那头才彻底进入了一个安静封闭的空间。
“你出来了？”韩柳意还以为自己能以这几年的“关系”和人亲密交流几句。但康平似乎铁了心要断掉他一切幻想，直接说道：
“办公室太吵不方便讲电话而已。”
听到这句话，韩柳意的心迅速往下沉了沉。康平这是在跟自己强调他们之间并没有一点需要躲起来说的私事，自然也就把他们的关系撇清到不能再干净的地步。
“是吗？”他讥笑，“所以我能对着所有人说我喜欢你？”
那头明显愣了一下，接着长长叹了口气。
韩柳意初三的时候他们讨论过这个话题，康平记得自己那时候就花了不少力气。这几年看人都没再说了他还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人的执念竟然如此深，再提起时已经如肆意生长的藤蔓一般想要剜出自己这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