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62.
第62章62.
宾馆楼下没吃的，得走几步才能找着一家小吃店，傅明恕买了份拌面和馄饨回去，走到宾馆大门口时他又停了脚步，转而避到一边的路口，这儿来往的人少，他就拎了两袋吃的，一个人抽起了闷烟。
中午那会儿，陈序跟他聊了几句说吃饭去了后，他还以为这事儿进展得挺顺利的，因此午自习一下课他就给人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什么时候回来，结果那头一直没人接，响了几声后干脆关机了，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件事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后来又打了一通电话，陈序照旧是关机，他没法，又在课上给人留了个消息，让他开机后马上跟他联系。
第二节是政治老师的课，他一收到陈序的微信就立马走了出去，也许反常得太厉害，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之后，他更是从学校后门那儿翻了出去，打了车直接往他们常去的那个宾馆走。说起来，这还是傅明恕这样的人在截至目前的人生中第一次翻墙翘课，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别的，他唯一想得的就是“陈序”这两个字，甚至陈序的模样和一切具象的东西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就想着陈序的名字，然后迫切地想要见上那个人一面。
但积蓄起的情感在陈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突然化作乌有。
傅明恕知道陈序心里不好过，即使他没有经历过，但靠想象也能感知半分，他尝试着在那一种沉默中成为陈序的战友，可到最后，等他伸手想去拉一把对方时，却被告知你我本是不同路上的人。
一支烟还没抽完，天就下了几滴小雨，继而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面前的路上，把尘土的味儿全部撩了起来。傅明恕把烟擦在粗粝的外立面上，转身进了宾馆。
陈序给他开门的时候看上去已经整理好了心情，甚至问他买了什么。
幸亏小吃店离得不远，两份小吃打包过来到现在也没有坨掉。陈序看上去饿坏了，拆了双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我们还有时间。”
陈序一听这话，跟条件反射似的问他：“为什么？”
傅明恕只是随口一说，但被人这么一问后他倒是转得快，趁着对方低头吃饭的姿势，他顺手摸了摸陈序的头发，说道：“没有为什么，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会有很多时间，很多选择，在我这里，没有人逼着你要去独立，去抛弃什么。”
陈序一直低着头，他起先夹了一筷子面条，但傅明恕看他僵着没再动，接着又见他放下面条，拿起勺子去舀有些泡涨了的馄饨，但又只在碗里搅了搅，一颗馄饨被搅得碎成了半张皮和肉沫，那人便把舀上的皮送进了嘴里。
目睹了全过程的傅明恕像是有所准备，他起身去房间茶水柜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开了盖儿递过去给陈序。陈序头都没擡，只是顺从地从他手中接过，然后，傅明恕就捕捉到了极轻极快的一声抽泣。
陈序接过水却没喝，他抽了几张餐巾纸压在鼻尖儿上，这才擡起头往傅明恕那儿看了眼。
“我可没让老板在馄饨里头放辣椒哈。”傅明恕笑了。
“有，”陈序憋不住了，眼里是又哭又笑的两种情绪，“估计没当着你的面放，把我眼泪都辣出来了。”
“哦哦，是吗，看来他家辣椒还挺有劲道。”
“可不是嘛……”
陈序也不避着了，干脆扯起衣服擦了擦脸，“哎不行，待会儿还得回去上课，这也太难看了……”他一边说一边去了卫生间，没过多久，里边儿就传出水龙头哗哗的声儿。
傅明恕坐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刚才哪一幕，他也跟发神经似的突然笑了起来。
回去学校都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他们以为是课间可以浑水摸鱼，没想到郭庶丰早早站在了那里。傅明恕进去就感到班里的气氛不对，果然政治老师已经打过报告，这会儿台上那位就喊了他和陈序的名字，让出来一下。
太新鲜了，八班的傅明恕被叫出去批评，全班人都齐刷刷往最后一排看。
第四节课很快就打了铃，郭庶丰跟他们谈话的间隙还进班级布置了这节课的任务，然后又走回来继续批评他们。
班里的议论声一直没断，徐家硕就坐在临着走廊的一侧，此时更是伸长了脖子趴那儿听。
“傅明恕政治课逃课了吧？”肖娅旁边的一人问。
肖娅低头做作业，倒是没接话，她后边一个女生耳朵灵，这会儿就起劲地参与了进来，说：“是吧，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有事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去了，后来看老师那个表情不像是这么回事……原来他还会逃课啊？”
“你也可以逃课啊。”韩柳意听不下去，一手搭在这个女生的桌子上，“你逃一次他逃一次，大家都逃一次就公平了嘛，怎么还比来比去的。”
“……”女生无语了，韩柳意是班里出了名有点疯疯癫癫的，这会儿听人这么一说，女生干脆白了他一眼，骂道：“神经病吧你。”然后就写她的卷子去了。
韩柳意鹦鹉学舌也说了句“神经病吧你”，扭着脖子转回去了。
“你真欠。”肖娅说。
韩柳意挑起一边眉毛，瘪嘴表示我就这样。
走廊这儿。郭庶丰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两个人，一个是他们班的尖子生，全校数一数二的好苗子，另一个他倒是不愿多评价了，在这会儿的他看来，这明显就是好学生被坏学生带坏。这事儿早有苗头，上回他就见这两个人走得太近。
“傅明恕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逃课？逃课的话又去了哪里？”
傅明恕说：“对不起郭老师，我忘了跟政治老师请假，等会儿我会过去跟她道个歉。”
“这些都是必要的，但我问的你没回答，你为什么逃课？你怎么好端端的做出这个事情？”
“我……”
“我家里出了点情况，是我让他过来帮忙的。”看不下去郭庶丰对傅明恕的逼问，陈序就抢着说了。他回学校的一路上就想好了这事不能再让傅明恕一个人揽，无关乎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是就事实来说，今天的事本来就是他的原因。
“你家里出了事，你家里什么事？我还没说你呢，你是不是从午自习开始就一直不在，陈序，你也太嚣张了吧，你有把学校、纪律、老师放在眼里吗？你现在跟我说什么你让傅明恕过去给你帮忙，你要脸吗你，你凭什么要求人家一个好学生课都不上去帮你解决问题？！你安得什么心？！”
郭庶丰的嗓门不大，但这会儿一层楼的人都在上课，又是离期末考没几天了的现在，下午最后一节多被安排自习，所以更是听得清楚。这些话一讲完，差不多八班前后两个班的人都听见了，八班就更别说了，早就有学生开始低声惊呼，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康平这节课就在隔壁班，闻言踱步过来敲了敲八班的教室门，他一个冷眼扫过去，全班都瞬间老实得不敢动弹。
管住了纪律，他又去郭庶丰那儿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也想提醒这个老郭不要在这个时候，在走廊这儿呵斥。陈序见他过来，看了眼就把视线挪开了。
“他俩怎么了？”康平问。
郭庶丰说：“逃课。尚老师（政治老师）过来跟我说傅明恕逃课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说我们班谁逃课都不可能是傅明恕逃课，结果我去班里一打听，还真是。还有一个……”他指了指陈序，“从中午就不在，旷课旷到无法无天！”
“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来得及说？”康平这会儿试图给人找台阶下。
“能有什么事？”郭庶丰却是冷笑了起来，“他家什么情况整个十九中哪个人不知道，爸妈早离婚了的人，家里还能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的陈序眉间不知觉地蹙了一下。四周很安静，静到他可以想到很多班级的人，甚至是楼下那一层的都在屏息认真地听着。他清楚自己的情况在这所学校里不是秘密，可他从来没有回应过，这是他的私事，无关他人，也和他做什么没有因果关系，可奇怪的就是，所有人都把他的家庭作为了他本人最大的污点，他做什么仿佛都带上了家庭的影子，就好像他是一件不良生产线上的残次品。
“陈序……”趁着郭庶丰被康平拉到一边劝解的当儿，傅明恕叫了他一声。其实他叫了两三声了，只是对方根本听不到似的，愣愣站在那儿。他怕他今天受得刺激太大，就想叫一叫他。
“哦……”陈序回神，看到傅明恕担心的样子，他强装镇定地说道：“我没事。”
傅明恕没说什么，只是试图去搭一下他的肩膀，可到底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于是擡起一半的手又悻悻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