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大仇得报这出戏实在精彩。
这出戏实在精彩。
只是看得人胆战心惊,不敢去回味其中的细节,康王抱着质子进了船舱,闹得不欢而散,众人一时也忘了窃窃私语,一味地低头忙乱,绞尽脑汁地想个借口让画舫驶回岸边。
裴瓒饮尽杯中最后一滴酒,望着满盘的残羹剩饭叹了口气。
前头已经有人在辞别刘尚书了,他也打算离席,然而刚站直身子,正打算瞧瞧画舫什么时候靠岸呢,沈濯就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不放。
衣裳都被扯坏了!
“你干什么!”裴瓒与他僵持片刻,终究没忍住低声质问。
沈濯仰起头,湖面上吹着的微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凌乱,眼神也随之有些迷离,没有落点,虚虚地罩着眼前人:“小裴哥哥,你觉得这出戏演得如何?”
“荒诞无趣,不怎么样。”裴瓒紧皱眉头,听到这意味不明的语气,心里又开始打鼓。
“我想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戏码,我都看倦了,再来一出,怒斥群臣如何?”
“你——”裴瓒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沈濯敢在他之前说道:“别怕小裴哥哥,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裴瓒才不信他的鬼话。
每每说这话的时候,往往都是提前就给他挖好坑了,若是还傻傻地等着,那麻烦可就要找上门来了。
裴瓒往周围一扫,虽然有不少人起身离席,但碍于是刘尚书安排的宴席,不好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于是席间的各位都聚在刘尚书身边,准备着攀谈几句再离开。
他便是瞅准了这个时机。
不过,眼下还有个缠人鬼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不放。
裴瓒的目光落在湖面上,在春晚春暖阳的照射下,湖水澄净,而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可他的心里却不由得冒出个坏主意——
近一年前,沈濯可是不管不顾地给他丢水里了,虽说,当时的两人都不曾预料到今日会是什么光景,可无论为着什么原因,沈濯那么做,都相当的过分。
过分到,让今日的裴瓒也耿耿于怀。
“你站起来。”
沈濯挑眉:“做甚?”
裴瓒连拖带拽:“起来!”
沈濯懒散地动了身子,一只手拽住裴瓒的袖子,一只手撑着桌面起身。
裴瓒也不说话,上下扫了眼这只打扮亮眼的花孔雀,慢步将人引到船边,他瞧着这水面也是熟悉,彼时夜深灯明,漆黑的湖面上被映了各色灯光,今日黄昏尚早,泛着波纹的水面也同样点缀着绚目金光。
他倚着一侧的船柱,动作散漫惬意,头顶上正巧挂着个灯笼,垂落地穗子随风而摆,飘忽着拂过他的脸侧。
沈濯见状,松开了他的衣袖。
“安排这么大的一出戏,还不惜搭上户部尚书,殿下真是煞费苦心了。”裴瓒冷淡的眼神落在湖面上,与层层水波不同,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波澜,连心也是。
沈濯道:“那我若说不是呢?”
“不是……也八九不离十了。”裴瓒转而想到一人——那位不知藏身何处的北境质子。
这人本就跟长公主有所来往,掺和在这事里也不稀奇,更何况,今日的场面可是离不了那位假质子呢,若是没有他,恐怕要少一半的趣味。
裴瓒抿着嘴唇,表情沉重,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那假质子方才的举动,特别是后来阻拦康王的时候,看似是在为康王着想,让康王有所顾忌,实则是进一步把人推到风口浪尖上,甚至还摆出娇弱无辜的姿态……说他没有别的心思,没受人指点,裴瓒也不会信的。
毕竟,他的身边就有个惯会“做小伏低、委曲求全”的人。
那副姿态裴瓒已然是见惯了的。
沈濯轻咳几声,正色道:“小裴哥哥这么说,那可真是污蔑母亲了。”
“我说得对不对,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裴瓒并非是在赌这个可能,而是他心中的确有十足的把握。
康王今日的这一遭,不用多久便会传进宫里,传到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那康王必然会遭到斥责,说他“为美色所迷”都是轻的,气急了给他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也说不定。
到时候消息再经由有心人的嘴传出宫,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这么做,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自然是尊贵无匹,却又不甘于此的长公主殿下。
裴瓒觉得脸侧痒痒的,随手拨弄着头顶灯笼垂下的流苏,察觉到沈濯时刻关注的视线,他就着原本的动作顺势抚摸上耳垂……
只是还没碰到宝石坠子,手就被轻轻拉下。
沈濯眯着眼:“小裴哥哥,有时无需把事情看得太透彻,揣着明白装糊涂,才不至于让麻烦事缠上自己。”
“祖上有训,为官需身正。”
得幸裴家祖上出的是言官,一个个的刚正不阿同铁板似的,否则,裴瓒今日还真不能挺直了腰杆跟沈濯说这句话。
沈濯见他如此的不配合,也不做强求,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两人并肩而立,湖风迎面吹来。
发丝撩动,眼睛里是荡漾的碧波与昂热的春树,偶然夹带着几朵未落的花,零零碎碎,昭示着春日将尽。
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肯退让,也不愿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