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夜谈“啊呀——”
“啊呀——”
突然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兄妹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抬头看去,只见裴瓒像是没骨头似的倚着二楼拦着,表情似笑非笑,:“真是不巧,竟让殿下瞧见了兄妹对峙,二陈争锋的场面。”
“二臣?”长公主垂眸浅笑。
“是……二、陈。”
裴瓒伸出手,隔空在二人的位置上轻点,主动忽略了角落里的流雪。
“拜见殿下,小妹在家里野惯了,不懂规矩,若有冒犯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允许微臣代小妹受罚。”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长公主睁开眼,才发觉楼下竟空荡荡的,原本的那些个府兵都站到了外面去,仅能从窗户那看到几个人影。
她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斜眼扫过身侧的裴瓒,没从对方的笑意中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但是,倘若真的没有半分不对劲的地方,楼下的陈遇晚又是怎么出现在此的呢?就算是担心小妹,也不能对陈欲晓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吧?
是派人尾随?还是另有他人相告。
回想起方才在屋内,裴瓒那副赤诚的模样,果真是经受了磋磨成长了许多,早就不如当初,在长公主府内那一跪时,心思单纯了。
这样也好,她也不想要个没有城府的人。
心思赤诚,固然是好,但赤诚并不代表忠心,反而极有可能将赤诚变成愚蠢,成了被他人刺向自己的刀。
长公主眼里的笑意渐冷,目光自上而下垂落,如一道泠泠月光,透着几分来自九天之外的寒意:“郡主年纪虽轻,却是担得起事的人,足见王府家教之严,将军也不必过分忧心。”
“微臣是怕,小妹冲撞了殿下。”陈遇晚舔舔嘴唇,将头垂得更低
陈遇晚在外人眼中,向来是年少老成的代表,许是他常年操练,早早地褪去一身青涩气质,之后,年纪轻轻便随军出征,比同龄人更多些沙场见识,经历了生死之后,行事也更稳妥些。
可他再稳妥,再老成,从前经历的是沙场上看得见的真刀真枪,而不是朝堂上无声无息的伤人暗箭。
应对起长公主这般浸淫权术之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甚至不必开口,他就先矮了一头。
陈遇晚一门心思地想带着陈欲晓快快离开,可长公主却瞧着没有放他们走的打算。
只见长公主依然端着姿态,轻声问道:“你兄妹二人远赴京都,没有父母长辈照顾,就算王府生活再怎么奢费,皇帝的赏赐再怎么丰厚,本宫也是知道你们的不易。”
“多些殿下垂……”
“尤其是郡主。”陈遇晚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强硬地截断了他的话,“女儿家心思细腻,可不是你这等疆场厮杀的男人能察觉到。”
陈遇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是知道陈欲晓心里的想法的,甚至早她些许,就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碍于全族的性命,他不敢去冒这个风险,只能封闭起来,做个锁头乌龟,瞧着妹妹在深浅未知的京都城中试探。
他这个兄长做得是不够好,可绝不是长公主所说的那般。
“陈夫人入京艰难,无法宽慰郡主,倒是本宫清闲,可与郡主闲聊一二。”
长公主的三言两语,便将陈欲晓今夜不安分的举动,说成了是与她闲谈宽心。
陈遇晚明知不是这样,却也说不得什么。
可陈遇晚骨子里也是固执的,他并不会因为长公主,就扭转想法,反而剑拔弩张地抬起头,用眼神质问高高在上的女人——
他是陈欲晓的兄长,是平襄王府的主事人,只要他说不,无论是谁,也不能利用了陈欲晓去。
气氛越发不对,裴瓒都忍不住抓紧栏杆,探头去看这场好戏。
很显然,长公主四两拨千斤的言语,扭不转陈遇晚这颗硬钉子,不过,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裴瓒愿意看见的。
干脆买陈欲晓一个人情,站出来说几句。
“遇晚——”裴瓒一开口,亲近的称谓便率先让对方皱起了眉头,“你我寒州相遇,是缘分,又历经生死,是情意,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同郡主聊聊。”
裴瓒在寒州与“陈遇晚”相识的事情,知道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没向旁人说起过。
特别是,门外守着的都是陈家府兵,自然对这事有所耳闻,裴瓒索性便利用起这点,像陈遇晚讨要起了情意……自然,裴瓒也是有把握陈遇晚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在对方眼里,他并不是长公主的鹰犬,而是皇帝的心腹。
在裴瓒笃定的目光中,陈遇晚果然看向了陈欲晓,他心里仍在摇摆,却也明白,僵持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让这个勉强“信得过”的裴少卿去试试……
分明是今晚至关重要的角色,裴瓒却悠哉悠哉地走出了凭风台。
不去向皇帝说明今夜的情况,也没有继续跟长公主虚与委蛇地表露心迹,而是跟在陈欲晓身后,走在漆黑的巷子里。
他看似漫不经心,手里的灯笼也摇摇晃晃,目光却紧盯着几米开外,孤伶伶的人——
深更半夜,若是被人瞧见了,说不定会被痛骂一顿,贬损成心怀不轨的地痞,也幸亏是城西人少,才免了这场想象中的坏事。
他不动声色地跟着陈欲晓走了许久,七拐八拐,在迷乱的小巷中进了间平平无奇的宅院。
说实话,裴瓒根本无法分辨这是处在哪里。
提着灯笼,打量着院子的格局,四四方方的院落,青石墙,灰砖瓦,都是京都城里常见的规制,陈设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眼一瞧,只有“普通”二字。
无奈,他只得抬头看了眼月亮的方位,大致分辨出这还是在城西的范围。
裴瓒没有去纠结陈欲晓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一处院落,而是随手将灯笼搁在木架上,拖了张藤编躺椅当院坐下。
原本陈欲晓还在满脸苦瓜相地摆弄烛火,回头一眼,却看见裴瓒用冷水冲着落灰的茶碗。
“殿下和兄长是让你来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