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上个学期末安排的那场优秀校友分享会刺激到了这帮人,新学期开学后来办公室里找老师问问题的学生越来越多了。课后哪怕不是在学习，也很少人在教室里吵吵闹闹地玩游戏。
同时，林小北觉得自己和学生的关系好像亲近了许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生们对她的称呼就从“林老师”变成“北姐”。起因大概是因为林小北经常说：“你们有什么难处啊不好意思和长辈说的,可以和我说嘛,你们和我弟弟妹妹没什么差别。”
就连一帆跟她去多了学校,也听多了，回家有时候也突然冒出一句：“北姐，吃饭啦！”
把余酒和林小北都给喊愣了：倒霉儿子强行给自己爸爸加了个闺女。
在学校里，林小北也觉得现在这种状态还是很好的,能保持自己作为老师的威严，但是在课后也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当了他们青春的聆听者。
或许是自己现在还对这份工作依然热爱的缘故,或许也是因为这是自己在这里带的第一批高中学生,意义特殊，或许也是自己还是二十八岁的年纪,家庭圆满婚姻幸福工作愉快,所以依然保持赤子之心。再往后憧憬十年、二十年，或许此时的热情不再，人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不再有这样的好状态,或许也会成为学生口中的严肃的老教师。
且先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林小北就要去女厕所看看把自己反锁在里边的女生到底是什么情况。
数学老师徐家和来找她的时候一脸着急,办公室里当时没课的女老师就她一个,也只能她去看看了。去厕所的路上的徐家和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课间的时候关雯雯和后边几个男生因为交作业的事情吵了一架,准备要上课了,关雯雯突然跑厕所这边来,把自己给反锁在里边了。得赶紧把她给劝出来，可别在里边想不开啊。”
“真的只是因为交作业的事情吵架？没有别的事情？”林小北眉头紧皱。
关雯雯是徐家和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一直以来都是当学习委员的，平时帮老师收一收作业或者帮忙登记下分数，要是遇到一些偷懒就是不完成作业也不交的学生，有时候觉得糟心了吵上几句都是常事。关雯雯是学校里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她初中时成绩又好，来八中高中部读书时是免了学费和生活费的。她在学校和同学不常来往，但是也没见她和同学有过什么口角冲突。
“我问了班上的其他同学，都说是因为交作业的事情吵起来的，那几个男生也被我批评了，等这件事结束了班上的纪律我再加强一下，不交作业还得瑟起来了，看雯不把人抓起来写检讨。”
每个班主任每个老师有自己的管理风格，徐家和就是一向走严格、说一不二的路线的，林小北也不对他的这些做法做评价，但是现在就还是没有找到实际的原因，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悬，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给劝出来。
到了女厕所这边，林小北先把围在外边看热闹的学生都赶走了，想了想，把男老师们也给叫走了，站在门口敲了敲，“雯雯，我是林老师，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吗？”
里边的人磨磨蹭蹭了差不多十分钟才走到门口这儿，能隐约听得出女孩子在里边小声地压抑着哭泣。林小北在外边也一直耐心地跟她说话，不敢表现出急躁的情绪，就怕把她也给刺激了。
“林老师，你让其他人先走，只能你进来。”过了好一会儿，里边的关雯雯终于妥协。得了林小北的答应，才缓缓打开一个门缝，
一看到林小北进来，关雯雯就立刻低垂下脑袋，十指也在绞着。
林小北试探着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问她怎么了，但是突然看到关雯雯站着的地板上滴下几滴血，一瞬间她自己的头皮都发麻了，手指都有些颤抖，着急问道：“你告诉老师，现在是不是肚子疼得难受？咱们可能得去医院了，你别怕，我......”
估计是林小北的神情不对，关雯雯知道她猜错了，赶紧解释说：“老师，我不是，我，我是来那个了。”说完又委屈难过得想哭。
不是怀孕就好。
林小北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真的快被吓死了。主要是这个场景，关雯雯突然把自己关厕所里不肯出去，然后又看到她下面流着血，她这稍微一联想，可不就觉得事情闹大了么。
“你个傻姑娘，来例假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每个女生都有这一遭，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虽然搞清楚了原因，林小北还是不敢说重话，想着慢慢引导就好了。但是看关雯雯还是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表情，她就试探着问：“是不是第一次刚刚来，觉得害怕了？”
现在这个时候乡下很多女孩子的营养没有跟上，十六、七岁才来例假都是常事。可能是学生第一次刚刚来，身边又没有长辈给开导，可不就容易想太多了。
关雯雯咬着唇，一张小脸都苍白着，点了点头，看向林小北的目光中还带着泪光：“林老师，我没有钱买那个东西，能不能先跟您借钱买，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还给您。”
有人华衣锦服，有人却买不起一两块钱一包的卫生带。
林小北一瞬间觉得喉咙有些被人掐住了，鼻头发酸。深呼吸了两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样，你待会先回宿舍去，后边的课我跟你班主任说帮你请假了。待会我去给你买了送宿舍里去。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知道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情。”说完就把自己身上的长款风衣给脱下来给关雯雯穿上，遮盖住她后边脏了的裤子。
好在这个事情天气还有些凉，还是穿着外套的季节。
等林小北把人送回宿舍了，徐家和守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林小北，看到她下来就赶紧跑上去问：“林老师，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啊？人现在情绪还稳定吧？”
林小北知道徐家和关心学生，但是这个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徐家和说，就说是小女生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情绪不太好，现在好多了，但是学生脸色不太好，她回家去拿点奶粉过来。
徐家和还打算拦着：“这哪好意思还麻烦林老师啊，不用多跑一趟了，我家里就有，我回去拿就行了。”
“诶呀，徐老师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我看孩子就是气血亏了，我家里有补气血的，你别跟我争了，回去上课去吧，我待会拿了回来再去和她聊聊。”不给徐家和拒绝的机会，林小北赶紧快步跑了。
回去后，林小北拿出一个水杯给冲了一大杯红糖水，又拿出个挎包装了三包卫生巾进去。准备出门回学习的时候被跟着余酒下班回来的一帆看到了，以为她是要去学校看晚自习了，就说也要跟着一起去。
“有个小姐姐不舒服，等妈妈去看她呢，下次妈妈再带你去学校好不好？”虽然着急着往学校赶，但是该跟孩子好好讲道理的时候林小北也没有含糊。
一帆看妈妈确实是挺着急的样子，就答应道：“那好吧，我下次再跟妈妈去。要叫小姐姐乖乖听话，好好吃药，才能快快好起来！”
“帆帆最乖了，妈妈先走了。”
返回女生宿舍把卫生巾给了关雯雯，又教了她怎么使用，等她进去换好出来后，叮嘱她把杯子里的红糖水喝了，又讲了不少经期需要注意的事情。
等后边准备走之前，林小北掏出了五块钱给关雯雯，看她不好意思拿，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还给老师。”
“嗯！老师，您放心，我以后赚了钱一定会记得还您的。”说着又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林小北俯身过去抱了抱她，拍拍她的后背：“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有什么困难需要老师帮助的就和老师说。我和你徐老师说是因为你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才躲厕所的，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吗？老师们都很关心你。”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谢谢您。”
妥帖又温柔地估计到了一个姑娘的窘迫和尴尬。
这个事情就跟一个小插曲一样很快淹没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
但是没多久，林小北就给高一年级的学生宣布了今年的新政策：以后每个学期凡是期末成绩能在年级前十的学生，都能获得奖学金，前三名的奖学金足足有十五块钱。
本来初中部的年级主任们还有些不服：凭什么高中的教学成果那么差都有奖学金，我们初中部在全市能排上前三的却没有奖学金。
后来得知所有奖学金都是由长久食品厂赞助后：打扰了，他们没有一个厂长家属给自己的工作做经济支撑。
期末考得好有奖学金的消息一出来，高一年级的学生又陷入了一个更浓厚的学习氛围中。要是老师说考得好奖励一两块钱，那或许动力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是考得好奖励十块、十五块，那就是天差地别了。成绩好的学生更加努力，成绩中等的想咬牙追一追也跟着努力，成绩一般般的眼看着班上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学习，自己在那不学无术好像是个另类一样，不管学进去多少，反正也跟着学就对了。
镇书记姚书记带着县里的其他几个镇的书记来长久食品厂参观的时候，忍不住对余酒和林小北是一夸再夸：“余厂长和林老师都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的学生，去外边读了大学长了见识，回来建设家乡了。所以说啊，咱们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啊，还得重视教育，把人才送出去了，才能让人才把外边的知识和技术给带回来。”
其他镇的书记：道理我都懂，但是现在不是经济没起来，培养出去的人才也没有回来建设家乡吗？
平常时不时地也有其他单位的人过来学习他们厂子的经验，出了食品配方，其他的操作和流程，余酒都大大方方地带人参观交流。
办了一年多的厂子，现在的产品线已经有十几条了，厂子里的员工也增加到了两百多人。员工宿舍比想象中的计划更快建成，现在只等再晾晒通风一两个月，到时候就可以给厂子的员工搬进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