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封回信

第六十四封回信

九月底，一模成绩的红榜贴在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

课间，人群熙攘，挤在前面看排名。惊呼声、讨论声、叹气声混杂在一起，嗡嗡地响。

章时瑶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目光平静地扫过红榜最顶端的几个名字。

她和顾怀舟的名字依旧占据着第一和第二，分数咬得极紧，这结果毫不意外，视线习惯性地向下，寻找陈暖的名字。

陈暖最近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沉默，专注，像是把所有情绪都摁进了书本和试卷里。

目光掠过第三行时，她顿住了。

陈暖原本只是远远地站着，并不打算上前。直到有相熟的同学拍她肩膀：“暖暖，你深藏不露和副班并列年纪第三啊！”

她怔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被那人半推半拉着挤到红榜前，冰凉的纸张上，墨印的名字清晰无比。

第三名陈暖

第三名苏燕禾

两个名字紧紧挨着，分数一模一样。甚至她一直有点差的语文，这次都考得特别好。

痛苦没有击垮她，反而以一种近乎淬炼的方式，将她推到了这里。

周边的声音消失了，陈暖目光只定定地锁在自己名字上，心脏后知后觉地、缓慢地、沉重地跳动着，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逃离这过于汹涌的注目。

肩膀却被人轻轻按住。

章时瑶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声音带着一种柔软的力量：“看清楚了？第三名，陈暖。”

陈暖擡起头，对上章时瑶清亮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过多的安慰，也没有夸张的惊喜，只是一种“看，这就是你应得的”的肯定。

“我……”陈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

“你应得的。”章时瑶替她把话说完，语气笃定。

周围的同学也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

“陈暖，你也太厉害了吧！”

“和副班长并列第三诶！这次数学那么难，你怎么考的啊？”

“快传授传授经验！”

章时瑶看着被人群围住的陈暖，又与不远处的顾怀舟目光相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朝他笑了笑，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朝教室走去。

喧闹声中，陈暖将那阵翻涌的酸涩压了回去。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尽管还有些僵硬：“就……运气比较好，考的题刚好都会。”

胸口那块堵了太久的东西，在缓慢地、艰难地松动，融化。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章时瑶和顾怀舟并肩走远的背影，那股酸涩的热流终于冲破了阻碍。

她拨开人群，朝着那两人的方向快步追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章时瑶听到声音，刚回头，就被陈暖从后面一把抱住。

陈暖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抱得很紧，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声音还带着一点点未散尽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快：

“瑶瑶。”

章时瑶能感觉到陈暖身体的细微颤抖。她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我做到了。”陈暖语气里带着点不敢置信的雀跃，还有努力重新破土而出的骄傲，“我考了第三，我真的做到了。”

这句话不像是在对她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嗯，”章时瑶的声音放得很轻，“你一直都可以。”

顾怀舟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她们，目光掠过她们，看向楼下葱郁的香樟树梢，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

陈暖又抱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看向章时瑶，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顾怀舟，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活力：“那个……班长，也谢谢你。”

顾怀舟微怔，随即了然，大概是谢那天送她们回家和早餐的事。他摇摇头，语气寻常：“不客气。”

阳光落在陈暖脸上，她眼睛还微微泛着红，但嘴角已经扬起，露出了那个久违的、熟悉的、像小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

陈暖深呼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积压的沉闷都呼出去，笑容越发灿烂明亮：“走啦走啦，回教室！下节是老班的课，可不能迟到！”

她说着，一手挽住章时瑶的胳膊，脚步轻快地拉着她往前走去，嘴里说：“我这次居然考了第三！七百多分哎！我没考过那么高，瑶瑶，我要请你吃饭。”

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欢快的雀鸟，驱散了连日来的低沉气压。

“可以，等期中结束怎么样？”

“期中结束？还有一个月呢，那不行，太久了！”陈暖挽着章时瑶的手臂晃了晃，语气是久违的轻快，“听说最近有家特别火爆的拉面店，去尝尝？”

她说着，像是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扭头看向顾怀舟，大大方方地邀请：“班长也一起来啊！我请客！”

顾怀舟脚步微顿，看向章时瑶。

章时瑶也正擡眼看他，没说话，只是很轻地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