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晚饭（一）

第9章晚饭（一）

梅香被问住了，楞了一下，忙笑着说道：“二小姐说笑了。丁家这样的人家能嫁过去，那真的是好福气。我只是说，若不是老爷如今不比从前，说不准二小姐就不是做妾了，那可更好。”

杜月娥虽不大懂这些，却也知道一个庶出的女儿，嫁到如此富贵之家去做正妻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明白梅香是随口应付自己，便也不再多问，只腼腆的笑笑。

梅香自知失言，一时也有些讪讪的，这才想起太太嘱咐的话，便小心问道：“太太说和二小姐说些穿着梳头的技巧，不知道二小姐有什么想法？”

这本就是杜月娥这些天一直担心的事情，她本以为杜府小姐该是丫头婆子跟着伺候，这些事情不用过于操心。可如今看来，自己身边竟是没有丫头，就是梅香也是暂时“借”过来的，那这些日常琐事如若不会，可是丢人到家了。

于是虚心讨教起来，梅香倒也卖力，各种常见的发髻如何梳理细致的给杜月娥讲了一遍，又依次在杜月娥头上做了示范。又胭脂水粉如何涂抹，也详细的演示了一遍。

“其实到了丁家，自然有人服侍二小姐的。太太也是太多虑了些。”

杜月娥在铜镜里看看自己的面容，衬托着梅香梳好的发髻，又描了眉画了唇，便显得精神了许多，又到底胖了些，甚是欣慰。

她心情好起来，笑着说道：“那也是有个准备才是。否则我这些年，何时曾梳过什么发髻，一窍不通的，让人家笑话。”

梅香所幸从自己头上取了支素钗下来插到杜月娥发髻上去，跳开端详了一阵，拍手笑道：“二小姐原来真正是个美人，只不过太瘦太黑了些。这也无碍，到了出嫁那天，就丰满起来了。以后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没两个月就白起来了。到时候，定把姑爷迷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月娥纵然当了几年乞丐，脸皮不可谓不厚，但到底姑娘家的，哪个不做着出嫁的梦呢。听梅香这么大胆的说起这个，啐了一口，飞红了脸，把个梅香笑得更是得意了。

“如今府里还忙乱着，等过两天小姐的嫁妆好了，穿上新衣裳，二小姐就更是可人了。到时候太太和赵姨娘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着乐呢。”

杜月娥在铜镜里看见梅香一边给她整理着脑后的碎发一边随意的说着，心里也开始盼着那时候能够亭亭玉立的站在太太面前，让她狠狠的夸一番，自己便好歹也放了心了。

这日的午饭是梅香外面拿来在屋子里吃的，晚饭却因为杜老爷要回来用又去了饭厅。

杜月娥和梅香处了一天，梅香并无容妈妈的凶恶，又两人到底年龄相差无几，虽然杜月娥话少，梅香却紧着巴结照顾，话也说的很是让人舒服，杜月娥便稍稍放开了些，偶尔也能和她说笑一两句了。于是到了饭桌上，举止便也不如早上那般拘谨。

与众人行礼问过好，坐到赵姨娘身旁，杜月娥低头见桌子上摆放着八碟子菜，三个荤的五个素的，菜色很差，尤其是放在杜老爷身前的那盆肘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黑糊糊的好似糊了似的。

杜月娥心里又有些疑惑，比照这两日给自己吃的饭菜，这桌菜可是十分的差劲。

果然杜老爷也是乌云满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就楞在那了。

杜太太一旁小声说道：“老爷，今时不比往日。我想着还是简俭些的好。咱们不过几个人，下人们也精简了，所以便让厨房少做了些。”

她边说边讨好的夹了一筷子牛肚放到杜老爷碗里。杜老爷没答话，只木着脸点了点头，夹了牛肚放到自己嘴里，眉头微皱，很勉强的吞咽了下去。

“月娥过的还习惯吗？”

杜月娥身子僵住，没想到杜老爷还有功夫来问她，闻言抬头去看，正对上他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向自己，吓得连忙又低了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道：“好。”

杜老爷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杜月娥低头哧溜哧溜的吸着一筷子粉条，他厌恶的皱了皱眉，转头去看赵姨娘：“你是大家子里出来的，月娥日常的行为举止，还是多管管才好。她是你生的，她以后好了，你自然也就好了。”

杜月娥听到让赵姨娘关照自己，心里高兴，忙抬头期望的去看。赵姨娘瞧了她一眼，苦笑道：“老爷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愿月娥以后好了，咱们杜家也能跟着好就是了。”

杜老爷点了点头，环视饭桌上众人，见杜太太虽脸色苍白却勉力在操持着这个家；赵姨娘虽然才失去亲女却也听自己吩咐为杜府着想；杜月娥一日比一日好，越来越让人放心；杜敏低头吃饭，闯祸之后也安分了几天，又结识了丁家少爷。每个人的疲倦神色上都有了那么些许希望的萌芽，杜老爷暗想自己该是要否极泰来了，心下甚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