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清冷匿于心间
明镜清冷匿于心间
少年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睁眼时,晨光已透过窗棂洒落一地碎金。他想起昨日尚未收拾的柴火,轻叹一声正要起身,忽闻耳畔传来清越嗓音:"你醒啦。"
一张带着顽劣笑意的俊颜倏然映入眼帘,那人眼若桃花含露,眼尾微扬,眸中流转的光彩竟让少年心头莫名一颤。
来人锦衣华服,金线绣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左耳一枚红宝石镶金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这般张扬不羁的气度,与简朴的丹房格格不入。
"你是......"少年警觉地翻身下榻,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上,能悄无声息穿过结界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洛怀瑾,这洞府的原主。"对方歪着头,发间金冠垂下的流苏随之轻晃,"你呢?"
"太清宫丹炉所化之身......"少年下意识行了个规整的道门礼,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受山神点化在此修行,多有叨扰。"
"太清宫的炉子?"洛怀瑾以手支颐,腕间金镯与玉案相击,发出清脆声响。他忽然倾身向前,带着花香的气息拂过少年面颊:"总该有个名字吧?"
少年怔住,名字?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根本用不到啊。
洛怀瑾忽地倾身向前,纤长手指掐在腰间,衣袂间暗香浮动。他凑得极近,近到少年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以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映出的自己惊慌的倒影。
"似玉非玉......"洛怀瑾的视线在少年瓷白的脸庞上游移,最终落在那双墨色晕染的眸子上,他突然抚掌大笑,发间金饰叮当作响:"不如我赐你一名如何?"
"什......"少年仓皇后退,那人身上沾染的芍药香扑面而来,混着几分清冽的酒气,熏得他耳尖发烫。
"临钰。"洛怀瑾直起身,指尖轻轻拂过少年发顶,金丝广袖垂落如流云,"可喜欢?"
少年别过脸去,盯着地上斑驳的光影:"不过是个称呼......"话音未落,忽觉床榻微沉,洛怀瑾竟斜倚在他榻上,鎏金衣摆铺开满床华彩。
"名字啊......"洛怀瑾忽然收起玩世不恭的笑,玉白的指尖轻点少年心口,"是魂魄的印记。"阳光透过他指间的翡翠扳指,在少年素衣上投下一泓碧水般的涟漪。
临钰默认了这么名字,比起眼前这个‘痞里痞气’的得道之人给他的冲击感,一个称呼反而没有那么令他瞩目。
临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床头拿出那个木盒,郑重的递到了洛怀瑾的面前,说道:“仙长,这是你的东西吧。”
洛怀瑾仰面大笑起来,“什么‘仙长’,我可不爱听这虚名,唤我本名即可。”
“这…洛…”临钰的舌头好似打了结一般,嘴唇开合几次,却只吐出几个零碎的音节。
洛怀瑾也不恼,转而接过木匣,匣盖掀开的刹那,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络子的每一道经纬,仿佛在触摸尘封的岁月。
临钰正暗自庆幸物归原主,忽觉手腕一紧。洛怀瑾竟执起他的手,将那枚系在红玉珠上的银戒推入他无名指。戒指触肤生凉
戒指触肤生凉,临钰慌乱地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晨光穿过戒指上的缠枝纹,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做什么?”临钰手腕一颤,想要抽回手,却被洛怀瑾握得更紧。
“此乃上品法器,见你修为尚浅,赠你防身正好。”洛怀瑾指尖轻转,那枚嵌着红玉的戒指便套上了临钰的无名指。
奇异的是,红玉触肤即化,竟渐渐凝缩成戒面上一点朱砂般的艳色,赤红流苏垂落指间,衬得那修长手指愈发白皙。
“这...太贵重了。”临钰慌忙去摘,却被洛怀瑾覆住手背,温热的掌心压着他退回原处,戒环在指根处发出细微的清鸣。
"法器不过是死物,"洛怀瑾眼中噙着笑,尾音像浸了蜜的钩子,"赠予何人,才是要紧处。"
临钰垂眸望着那点朱红,有此物相助,或许真能炼丹会更顺利一些。
"给它取个名吧。"洛怀瑾忽然凑近,发丝扫过临钰颈侧。
"这也要取名?"临钰怔然擡头,正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洛怀瑾擡手指向洞府大门,眼中噙着促狭的笑意:"'柴柴居'三字,不是起得甚妙?"
临钰耳根骤然烧了起来,慌忙摆手:"是、是我一时糊涂,这就去改。"
"不必。"洛怀瑾截住他的话尾,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指间的红玉戒,"这般鲜活的名字,我很喜欢。现在,该给它一个了。"
临钰低头凝视戒上流转的红光,正踌躇间,忽闻识海深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铮鸣。他心头微动,脱口道:"染月。"
"......染月?"洛怀瑾笑意倏然凝滞,袖中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三分。
"古籍记载百年前天现赤月,"临钰望向窗外如水的夜色,眸中映着点点星辉,"皎皎明月染朱砂,该是何等绮景......可惜再难得见。"
微风穿过廊下,拂动洛怀瑾垂落的广袖,他忽然擡手揉了揉临钰的发顶,嗓音里浸着说不出的意味:"确实......再难了。"
临钰忽觉戒圈隐隐发烫,慌忙将手背到身后。那抹赤红贴着他的肌肤,仿佛要烙进血脉深处。
洛怀瑾起身走向崖边,衣袂被山风掀起一道飘逸的弧线,他随手扯住垂落的青藤,轻轻一拽,几坛酒缸便顺着藤蔓凌空而起,稳稳落在廊下。
临钰这才注意到,洛怀瑾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玉酒壶,他回首望来,壶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与他含笑的眉眼相映成趣:"百年陈酿'上泉白',可愿共酌?"
临钰倚着门框摇头,青丝被风拂乱了几分,洛怀瑾也不勉强,指尖轻叩壶身,身后忽现一张紫檀案几,琉璃盏在月光中叮咚作响,他斜倚竹椅,任酒液倾泻如银河倒悬,山间雾气渐渐漫上他微醺的眼尾。
"当真不尝?"洛怀瑾忽然将酒盏往空中一抛,琥珀色的琼浆在半空凝成一道晶莹的弧。
临钰下意识伸手,那滴酒却穿透他掌心,化作流萤四散,崖边传来低笑,混着酒香萦绕不散。
过了一会,临钰独自站在洞府幽深的甬道中,指尖抚过堆积如山的柴垛,每一根木柴都泛着独特的光泽——有的纹理如流云缱绻,有的质地似冰玉生辉。
他闭眼轻嗅,仿佛能听见不同柴火在炉中迸发的噼啪声:青檀木带着松香,紫柊木会绽出星火......
"对着柴堆也能出神?"
带着醉意的嗓音突然擦过耳畔,惊得临钰怀里的柴火哗啦散落,他仓皇转身,正撞进一片染着酒香的衣襟。
洛怀瑾不知何时倚在了石壁上,发间还沾着晨露。
"我、我这就收拾......"临钰手忙脚乱去捡柴枝,却不知该往何处安置,那些精心挑选的柴木此刻成了烫手山芋,在臂弯里不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