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汽车油箱

第91章汽车油箱

市公安局档案室在这座六层建筑的顶层，安静地蜗居在一个角落里。

戎箫沿着指示牌慢慢地朝向走廊尽头走去，米黄色的大理石瓷砖光可鉴人，走在上面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

因此戎箫距离那扇门还有十米左右，沈倩倩就从里面出来了。

她今天穿着警服，头发扎了个马尾，看着干练飒爽，跟平日挺不一样。她侧身示意戎箫进屋，随即在身后关上了门。

她没有寒暄，戎箫也就没跟她搭话。

上次谈论的话题虽然没有点破，但二人都心知肚明。6·27是个很微妙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它，但又心照不宣的忽略它。

“这儿有点冷。”沈倩倩指了指角落里那两台新风系统，“温度常年保持在18度左右，雨季还会开抽湿机。这海边城市，对于纸质材料实在不太友好。”

“湿度这么高的地方，怎么着的火？”戎箫问。

“当时我分到档案室来，跟着我师父在外面取卷宗呢，”聊起这个话题，沈倩倩也有点沉重，“回来就看到消防车，五层六层都被烧黑了。好像是手机充电线过热引起的。”

“哦。”戎箫看了眼那光洁如新的白墙壁。

“后来整个重新装修过。”沈倩倩叹口气，“但那一年的卷宗都没了，各个单位费了好大劲才补了一部分，但有些东西...”

她沉默了。

“五年前的火灾也是一月份吧，年底。”戎箫问。

“是这样。”沈倩倩慢慢地说，“当时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录入，有部分物证也交给我们这里一并移交。”

戎箫的心一沉。物证，6·27的物证，毫无疑问。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档案室的最里面，沈倩倩扳动那个档案柜的手柄，带滑轨的柜体缓缓向外侧移动，露出了贴墙最后排的架子。

这部分的文档看样子并不常用，随着滑轨吱嘎作响，空气中飘起一阵小尘埃，透过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轻盈地飘动着，弥漫开来。

沈倩倩的声音也很轻，她说：

“说来也怪，在咖啡厅那次我就觉得你有话要说。所以我回来打听了一下，你竟然是元勋的后代。”

这话戎箫从无数人口中听过，各个版本的。他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头衔”，但沈倩倩似乎并没有恶意。

“为这事儿我都成罪人了。”戎箫简单跟她讲了讲聚餐发生的事情，以及旧港那一派不友好的言论。沈倩倩莞尔一笑，说：

“招人眼红啊，可不么。”

“你认识我爷爷？”戎箫问。

“哪能啊。”沈倩倩摇摇头，“我跟你的相似之处，不在这儿。我父亲也是缉毒警，十年前死在中缅边境。”

戎箫的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

“所以我毕业就来了档案室，其实填分配意愿的时候我挺纠结，我想去刑侦，去缉毒，但我不想让我妈一个人。”

这话听得戎箫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他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所有能表达的安慰却太过轻描淡写，他说不出口。

这就是警察家属的责任。新中国成立以来，有数以万计的民警因公牺牲，负伤、致残的人数更是高达三十余万。冷冰冰的数字背后埋藏了无数家庭的眼泪。

而缉毒又更加特殊一些。

说白了，死的更惨一点吧。戎箫还记得叔叔在院子里跪的那一天一夜，只因为爷爷不同意他去缉毒。

当然最后拗不过他。

姓戎的脾气都倔，奶奶在世的时候常说。

“6·27是个线索，但我暂时没有找出它跟贩毒团伙之间的关系。”戎箫索性直说了，“我相信你，也感激你的信任，不过我能查到的事情很有限，这件事在麓屿阻力很大。”

“我明白，所以我能帮到你的也不多。”沈倩倩踮起脚尖，从顶部的一个架子上取出一个蒙着灰的档案盒，拍了拍，解开了橡皮筋绑带。

“你看看这个。这是当时抢救出来的一些物证残留。”

戎箫看着那几张纸，上面是影印过后的残页。

增强锐化过的照片上面是一些烧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最上面那一页赫然是一柄手枪，塑料手柄已经燃炽殆尽，枪管也变了型。

“勃朗宁。”戎箫认出来。

“看这张。”沈倩倩凑过来，从下面抽出另一张纸。

上面是个黑乎乎的东西，形状也不规则，就像个长得歪歪扭扭的黑色心脏，旁边还有两节扭曲了的不锈钢管子。

“这是个汽车油箱。跟手枪一起送来的，我印象特别深。”沈倩倩捏着那张纸，盯着戎箫的眼睛。

“汽车油箱？”戎箫思索着这其中的含义。

“但没人知道为什么，除了专案组的人。不过6·27后来仓促结案，资料也都被火烧光了，负责人受了处分，底下的人或平调或高迁，反而挺滋润的。”

这话说的两人都沉默了，戎箫想到这里又觉得挺悲哀的。

总有人向黑暗低头。但是同样有人在朝着光明前进吧。戎箫必须劝自己坚信这一点。

“负责人叫什么？”

“啊？”沈倩倩表情很惊讶，“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戎箫也有点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