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蝴蝶
第47章蝴蝶
凌晨三点半,手术已经持续了七个多小时。
出血靠近脑干,情况并不乐观,国外也还没有消息。
这是纪青雾十几年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晚,时间显示器上的红色数字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头顶上仿佛悬着一把利剑,绑在剑柄上的细绳不知何时会断裂,她只知道,剑刃落下的瞬间会将这个家刺得支离破碎。
凌晨四点,手术结束,老太太被转入重症监护室。
家属现在不能进去,只能送到电梯口。
昏迷中杨天秋的病床被推入,刚刚宣告死亡的病人被推出来,生死擦肩而过。
家属痛不欲生的哭声回荡在耳边,坚强外壳被撬开一条缝隙,纪青雾再也忍不住,低头时泪如雨下。
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眼泪也是苦的。
周林弋给家里的周代平报完信,周羽洁夫妻俩风尘仆仆地赶来南川,她在路上眼睛就哭肿了,手里攥着一团潮湿的纸巾。
“医院得留人,”周羽洁对周林弋说,“你和妹妹先回家,一会儿我们去见医生。”
“我睡不着,”纪青雾丝毫不敢放松。
杨天秋还处在危险期,医生说老太太可能会醒,哪怕见不到,她也想守在医院,第一时间知道。
“听话,姑姑和姑父在呢,”周羽洁安慰道,“睡不着也得躺下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周林弋把房卡给他们,“对面酒店开了房间,可以打电话让餐厅送餐过来。”
“好,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
城市被罩在黑色幕布里,医院大楼灯火通明。
兄妹俩早已精疲力竭,全靠意念撑着,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停车场也安静。
关上车门,周林弋靠在座椅上短暂闭眼休息,手指捏了捏眉心,声音又低又哑:“晚上吃东西了吗?”
纪青雾点头,“我在学校吃过了,你呢?”
“我不饿。”
“你接电话的时候一直戴着耳机,耳朵不舒服吧。”
“还好,”周林弋摸了下侧脸,“有点牙疼。”
纪青雾解开安全带靠过去,“我看看。”
车里的灯不够亮,她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指,打开他手机的手电筒,让他拿起来对着口腔内部。
她一只手托住他的脸,“擡高一点。”
周林弋配合地仰起脖颈。
她看得认真,但看不清楚,手指伸进去试探着摸索那一点白色凸起,“摸到了,你也长智齿了。”
周林弋的心有了片刻宁静。
“这几天先吃消炎药,我督促你,等消炎了才能拔掉,”纪青雾找了瓶水,给他漱口。
智齿很折磨人,总发炎,痛感长久,她去年拔过两颗,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喝粥都很难受,被朝朝笑了一个月。
“嗯,听你的,”周林弋放好水瓶,“坐好,回家。”
路上车辆少,一路畅通。
客厅亮着灯,老爷子也没睡,这一夜像是老了许多,他身体也不好,经不起折腾,周林弋半哄半骗地把老人送回房间,看他躺下了才关门离开。
周林弋得洗个澡。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他准备回屋时,听到楼下厨房有动静,以为是田阿姨早起,却不想端着一碗清汤馄饨从厨房出来的人是纪青雾。
平常除了她自己灵机一动想做点什么,比如糖葫芦,家里人从来不让她碰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被所有人照顾的小公主也会照顾人了。
周林弋连忙接过来,她被烫得摸了摸耳朵。
只有一碗,馄饨是田阿姨包的,每次包一周的量,吃新鲜的。
她说:“你昨天没吃晚饭,吃了再睡。”
“你也得吃点儿。”
“我刚才喝牛奶了。”
“那你替我尝尝味道,”勺子里有一个薄皮馄饨,周林弋拿起来,吹吹凉,喂到她嘴边。
纪青雾细嚼慢咽,“嗯嗯能吃。”
馅料和面皮都是田阿姨手做的,是她吃习惯的味道,她只是煮熟,给汤调味,再学他煎了个鸡蛋。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完一碗馄饨,再分别刷牙洗漱。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
手机静静的反而是好事,纪青雾不敢睡。
学校还有很重要的考试,她给他吃了一颗消炎止痛药,智齿的痛感在减轻,周林弋总不能给她喂一颗安眠药,就只好陪着她,手轻轻在她后背拍着,天际隐隐泛白时,她才迷迷糊糊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