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子归，我来寻你了

大长老没有想到，小小人类带给了他如此的震撼，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渺小的人族有了新的认识。但是仅仅也只是看法有所改观，还不足以让他以整个妖族的前途来做赌注。他是妖皇南虞钦点的大长老，而且当时立过誓言，此生忠于妖族，一切以妖族的利益为了先。石室里，看着萎靡不振的瑾竹，大长老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一想到南虞的嘱托，他不敢心软。解开缚妖锁，那是南虞生前炼制的，华丽的紫色，一如他在生之时般耀眼。大长老将缚妖锁紧紧握住，似乎是要南虞借给他力量一般，狠下心来。

“瑾竹，你可知罪？私自出妖土，和凡人厮混……”

瑾竹仿若未闻，他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怎样才能再次逃出去上，根本没有心思理这个啰里啰嗦的老头。他嘴里说的那些大道理，已经能够背下来了。但是妖族大义，此刻怎么能和慕云容相比。那个将自己拥入怀里，笑着死去的爱人，他现在在哪儿呢？虽然他们已经换血结缔，不论过多少年都能找到他。但也正是因为有结缔的制约，不论轮回多少世，慕云容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注定孑然一身。

眼见着瑾竹一点反应都没有，大长老知道，任何的责罚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作用。

“唉！你又何必执着，你知道的，凡人寿命短暂。此生一过，魂归地府，渡了那忘川河，过了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什么前尘往事都忘记，包括你。按照时间来算，你已经回来小半月了，他早就到了地府，过了奈何桥，你又到何处去寻他呢？退一万步，你真幸运地找到他，要想和他在一起，你还得舍弃你这半身妖力，你当真愿意？”

“别说半身妖力，就算全身，我也会舍得。”瑾竹终于开口了，却是大长老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你这是铁了心要去找他了？”大长老憋着一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原本是男子，而他喜欢的是女子，他能再次接受你吗？”

说起这个，瑾竹眉头皱了起来。是啊，子归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真实性别，该如何和他说这件事？

大长老知道他说到重点了，戳中了瑾竹的担忧，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趁热打铁继续劝说，哪知瑾竹神色坚定地说出了以下这番话。

“我知道子归不会在乎我的性别，他说过，管我是谁，是什么，都不介意。只要我是我就好。就算他真的心怀芥蒂，大不了我以后化作女子又何妨？”

大长老差点被噎死，将手里的权杖重重的杵在地上。“你这般魔怔，我如何敢放你出去。这间房子有妖皇留下的禁制，虽不是他全盛时期设置的，但是以你现在的妖力，根本不能撼动分毫。既然你执迷不悟，想要去找你的伴侣，那你就凭自己的本事。待你能够冲出来，我便不会拦着你。”

说罢，大长老气呼呼地出去了，不给瑾竹一丝反驳的机会。大长老估摸了一下时间，以瑾竹现在的妖力，要想冲破禁制，少说也得再修炼个百年。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随着时间的推移，瑾竹终究会想开，那凡人和他不是一路。他只当瑾竹是一时被迷住，却不知他已经付出了真心，更不知他已经和那凡人结缔，所以才会用此来诱惑瑾竹努力修炼。

瑾竹何尝不知大长老的用心良苦。他天生地长，无父无母，从才化形开始，人人畏惧的大长老就待他特别。虽然也是严肃的，但是瑾竹知道，大长老很喜欢他，很宠他，将他看作自己孩子一般。也正是这个原因，自由散漫的瑾竹发奋修炼，用了不到别人一半的时间修炼成了大妖王。

随着大长老的期待越来越大，瑾竹也愈发的感觉自己难以承受，所以他萌生了一些懈怠的想法。加之他遇到了瓶颈期，越是努力修炼，也越是心烦意乱，止步不前。可是这种情况大长老不能理解，只以为他懒惰了，所以看管他的时间也就愈发多。最终使得瑾竹不得不想法躲到人间去。

看着那一层层泛着紫色光芒的禁制，瑾竹知道，大长老这次真的狠下心了。他除了努力修炼，靠着自己的力量冲破，没有谁能够帮助他。

“子归，等着我，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相信我，不会太久我们就会重逢。”

树叶绿了又黄，落了又长出，那间被禁制圈起来的小屋，落上了厚厚一层枯叶，而坐在里面的瑾竹浑然不知。

与此同时，地府望乡台边，一块巨石上，女君荼瑶坐在一堆酒瓶子中间，看着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大口大口的烈酒下肚，往事反而更加清晰。和予乐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一遍一遍地浮现在脑海。予乐最后安静的样子挥之不去，夜夜潜入梦境，扰得荼瑶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心也跟着一起抽痛。

这些年，荼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找寻予乐，可是就和当年一般，杳无音信。

当年荼瑶赶往黄泉，一步一步走过黄泉路，一寸一寸地搜寻，都没有予乐的踪迹。她查询了所有的生死簿，也没有一丝痕迹，就连她自己的也没有。不死心的荼瑶，甚至花费了全身的法力去使用地府秘术探寻，皆是无果。虽然地君说过，予乐的魂魄可能已经不在了，亦或者根本就从未存在过，但是荼瑶知道，她的爱人不是她想像里衍生出来的产物，她不会消失。

脚步声在荼瑶身后响起，地君缓缓走过来，拿走荼瑶手里的酒罐。“姐姐，怎么又喝了这么多？”

“皱着你那眉毛干什么，像个小老头一样。”荼瑶夺过酒罐，优哉游哉地继续喝上一大口。“你小时候我也没怎么拘束着你啊，怎么养成了现在这一副不苟言笑的样貌？小心这样下去找不到媳妇儿。”

“找不到就找不到，不能像……”地君的话止住了，他原想着说不能像姐姐这般为爱难过，但是又觉得这话无异于在她心口捅刀子，于是生生止住了。看着神色又难过了几分的姐姐，地君恨不能抽自己个大耳瓜子。

转过头来，荼瑶就看见地君一脸的懊恼，不觉好笑。除了板着脸，这小子还是有其它表情的嘛。“你不想找媳妇儿，对得起父君和母亲吗？也不怕他们待你睡着了用磷火烧你的屁股。”那是地君小时候荼瑶最爱用的一招。

那时候，父君母亲突然陨落，弟弟成日跟在她屁股后面嚷着要找父君母亲。荼瑶无法，只得指着满天的磷火告诉他，父君和母亲在施法，变换成了磷火来帮他照亮路，等他长大了，就会回来的。当然，要是他不听话，那么父君和母亲就会指挥那些磷火来烧他的屁股。好在那时候地君年幼，就这样被糊弄了许久。

徒然提起这事，姐弟两人都陷入沉思。良久，地君才开口。“姐姐打定主意再去一趟凡间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去找她吗？”

“你知道的，她在等我，我必须找到她，将她接回来。”荼瑶看着血红一片的曼珠沙华，眼神坚定。

地君知道劝说不过，只得由着她。更何况，这些年姐姐内心的折磨他看在眼里。“姐姐打算何时去呢？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我自有安排。尤其是别给我安排那些奇奇怪怪的经历，否则我真要用磷火烧烂你的屁股。”荼瑶假装恶狠狠的样子，毫无威慑可言。

“骗谁呢，那磷火就没有温度，除了照明，没有任何作用。”地君嘟囔着。“我不干涉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这次下凡能不能找到，都要试着慢慢走出来，好嘛？”

“好，我答应你。”荼瑶心里却不以为然，“放得下才怪！”

就在这时候，白菏也来了。“女君，据我的推算，你已经到了可以去人界的时间了。为了增加你们碰面的几率，我给你选择了最有利的身份。”

“这么快？”地君抱怨着。“就不能再等等？”

“不能，晚了怕是要错过的。”白菏说道。

“你说得那么邪乎，也没有见你这些年算出什么来。怎么现在就能肯定了？”地君呛声道。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白菏看了看地君，一脸淡定。“天机不可泄露。”其实白菏想说，他一直都知道那人是谁，在哪儿，但是他不敢说。一来，此事确实不能说出来，二来，他怕荼瑶提刀砍他。

当然，如果白渮早一点告诉荼瑶，当初予乐给她喝下的不是药，而是妖血，他们已经换血结缔，那么荼瑶也不会猜不到予乐的身份。至于为什么不说，白渮也不知道。只是凭他的直觉来判断，还不到说此事的时候。

“我说你咋还神上了？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你是个什么吧？先算算你的前世不好吗？”地君才不相信他那说辞。

“前世我也定是大人物。”白渮对于地君的嘲笑，仿若不知。

看着这两个见面就吵的，荼瑶直呼头痛。“你们两个就不能和睦相处？”

“不能。就凭他之前帮你躲起来，让我找不到，就不能和他友好。”地君不知道，只要对上白菏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丰富了起来。

“那是你自己法力不够，还怪别人躲得太深。”白渮不落下风，嘲讽着。

“你说什么？”地君跳脚，大有一副撸起袖子干架的势头。

白渮看了看地君，就差说出“弱鸡”二字了。

“你们继续，我先走了。”荼瑶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幼稚的，光说不干，这都多少回了，嘴仗一天几场，真正动手的时间却没有。

两人见荼瑶离开，甩甩衣袖，跟在后面，吵吵了一路。

妖土上，夕阳照在那间铺满落叶和蛛丝的小房子，似给它镀上了一层光芒，破落却也瑰丽。突然，那小房子，开始轻轻晃动，扬起些许灰尘。随即，一道紫色的光圈，将整个小屋上覆盖着的落叶抖了下来，露出了小屋的全貌。之后，紫光大盛，将金灿灿的落日余晖都压了下去。然后蓦的一下光圈炸开，落叶四起。

大长老看了看那个方向，眼里迸发着兴奋。“出来了，没想到只用了我预计的一半时间就出来了。”

吐一口浊气，瑾竹推开门走了出来，看着通往人界的通道方向，笑容绽开。“子归，我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