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化
“你哪里来的脸哭呢?”他笑得讽刺又凉薄,“你算计我的时候,你利用我的时候,你害的我声名狼藉、前途尽毁的时候,便没想过会有今日吗?”
他知道了,他果然都知道了。
仅存的那一丝侥幸,在他凉薄的话语中幻灭。
他识破了她的伎俩,他看穿了她的不择手段,而且他不会再放过她。
邓知遥收回了为她擦泪的手,从怀中掏出方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
窗帘被风雪鼓起,有雪沫子吹进来。
他看着那纷纷扬扬的细雪,眸色如同被这幽深的夜色尽染,望不到底的黑。
“从一开始,那个雨夜,就是你为我设下的局。”
“你一直与宁王勾结,得知我的行踪,那一夜你分明是算准了,让我在巷子口处救下你,让我看到你的狼狈。你需要我的怜惜,你要利用我、接近我,那一夜便是你拨动的第一根弦。可是你知道,这样远远不够,因为你清楚的记得,你当年都曾对我做过什么。”
他的话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只是那眸中的冰雪,却令人心惊胆颤。
“你假意是被谢从彦威胁,无奈之下才为他求到我门前。你适时地昏倒,你知道我会派人跟着你,而后名正言顺的,让水碧说出那番替你开脱的说辞,你知道我不会信,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只个开始,你只需要扰乱我的心神,便够了。”
他说到此处薄唇勾起,带了些嘲讽:
“你早早便攀上了宁王的高枝,想要与谢从彦和离是何等的简单。况且以你的手段,小小的伯府怎么能将你困住?可笑我当时看不透,顾湄,你始终赌的,是我对你扯不清、放不下的情谊。”
“那日顾府婚宴你知道我会去,是你与焦姨娘合谋也罢,或是你早清楚你那姨娘的为人,顺势而为,让我闯入那房间救你,直到中了那迷香。你知道我会怀疑是你故意引我去救你,又设下迷香想与我破镜重圆,可你要的,就是我的怀疑、我的误会。而后你再渐渐地将真相揭开,利用我的愧疚、自责、悔恨,将一步步走进湖心的你救了上来,带回了府。”
他轻轻的摇着头,语气里有讥讽:
“可是你仍觉得不够,你需要的,是我深入骨髓的信任,是让我再不敢轻易相疑的愧疚,于是有了第三次。”
“你知道我一直对你有所怀疑,便故意让我撞见你去救李简,让我心痛之下与你绝裂。实则不然,你以退为进,你联合着顾家、宁王,一起设下了李简这一局。明着是要引我入篝,对付我,实际上李简一事不过做了你铺路的石阶,你成了那个即使不顾性命也要救我的人,而我,成了那个因着往事,屡次怀疑你试探你、不肯相信你,于是只能让你将所谓的真相无法宣之于口,只能让你冒着危险,豁出性命救我一回的罪人。至此,你终于俘获我的全部的信任,以及再一次的,我对你,矢志不渝,一往无前的情意。”
“顾湄,我说的可对?你一步步费尽了心机,不惜让自己伤痕累累,也要来到我的身边。做宁王和顾家插入我心口的那把刀,是也不是?”
顾湄张了张口,却始终发不出什么声音,为自己辩解。
她也毫无辩解的余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
从一开始她就在利用他,继当年害了他之后,仍旧不择手段的接近他。
为了让自己爬出泥淖,而做了别人插在他心口处的一把刀。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后悔,但不知为什么,现下被他质问着,这样一败涂地被他质问着,像是想长久捂住的伤疤被示于人前,那些也长久被她压制的良心、情感,她不敢向他、也不敢向自己吐露的爱意,全都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冲击着她,像有突然灌进她口鼻里的巨浪,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呢?毕竟,事不过三,他再不会心软了吧。
她不甘心,不甘心努力了那么久,失败的一塌糊涂。
陡然起了求生的意志,理智回笼,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留过后路的。
对啊,当时怕他早有察觉,是留了后路的!
她抬起了头,膝行往他的面前走了几步。
她扯住他的袖子,冲他摇着头,眼泪在脸颊滑下,是那般的楚楚可怜:
“是,我是一直在帮着宁王做事,可我有万般的不得已。我从前的确算计你许多,可是这一次的科举泄题案真的不是我。你待我那样好,我也不是不动容,不是没有挣扎过。那日我传给宁王的试题分明是假的,是假的!可是、可是……”
她的话被他低低的笑声打断,他抓着她的手,使劲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扯下来:
“可是什么呢?可是后来有人偷偷潜进了你的屋子,趁你沐浴的时候,偷偷将那份真的试题偷走了?可是宁王并没有全然人相信你,除了你,他还在贡院里安插了其他的人手,正是这个人手,将试题盗取。”
“你没有背叛我,你唯一的错,只是在发现被试题被偷走后,仍旧不敢将实情告知我。你怕我会因此抛弃你,厌弃你,自次再不相信你。是啊,你只能趁着日夜里闲聊的时候,提醒我那后厨的污水口有异。说来我还应该感激你,感激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混淆宁王的视听,不惜冒着风险,提醒我对厨房的人多加防范。”
他的嗓音愈发寒凉了。
“可是你说说看,若真是如此,那条你说做的太咸了,一筷子未动的鲈鱼里头,藏着的试题,是怎么回事?”
恍若当头一击,顾湄愣在了当场。
她没有想到,邓知遥对当初贡院发生的一切,竟然这般的了如指掌。
一股莫大的寒意自脊背传来,她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邓知遥却俯压下了身子,眉眼几要贴在她的面上:
“你不想承认,没有关系,我来替你说。阿湄,是你让我知道,我捧出的那一颗真心在你眼里是多么轻贱不值。”
他笑着,眼眶无端便发着潮。
早从闻到她身上的龙涎香那日起,他就对她起了怀疑,是他克制着,生怕像从前那一般,再伤了她的心。
后来她说她去那折桂茶馆,只是从正掌柜那里取了路引和银票,他将信将疑,自此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他仍然谦卑的希望着,她最终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于是,他不惜以她最想要的东西来争取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荣华富贵,也知晓她的势利,庸俗,不择手段。那他便把他能给的、最好的都给她。
她想攀个高枝,他那就做那个她可堪攀折的高枝,她想要荣华富贵,他便金堂玉马,平步青云。
他给她描绘了那么多他们婚后的美好,四时风物,白头偕老。
甚至此外的一切,他愿意给她最好的,他能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