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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折花赠(九)

第099章折花赠(九)

回头去看,正是乔焕,他身后还跟着徐琢。

“柳枯青杀了妹勒都厉,羌军以为有诈,直接攻城,”乔焕快马追上,“铁鹞军凶悍非常,娘子和徐中丞请与我先行回府。”

鹞子经天飞,群雁相两拨,铁鹞军的厉害徐予和早有耳闻,破甲斩兵对他们来说与砍瓜切菜没什么分别,可今日接见来使,赵洵与父亲一样都只在夹公服里面穿了件软甲,她心中忐忑,下意识回头望了好几眼。

徐琢看破她的心事,直言道:“南宗堡一战中他既能深入敌营取下贼首,便说明他并非外强中干之人,今此一役,爹爹相信他亦能带着我们大获全胜。”

乔焕也道:“今日之变王爷已有预料,方才我将娘子的话传给王爷后,王爷只是点了点头,想是早就查到刘微与柳枯青有所勾连。”

徐予和不禁感慨自己实在多虑,赵洵那么聪明的人,能提早料到刘圭在汴京生乱,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他让西羌交出柳枯青,不单单是为抓回叛贼,更是要借柳枯青之手解决妹勒都厉。

妹勒都厉是光明磊落之辈,在西羌威望甚高,对于柳枯青卖国求荣的行径自然很是不齿,而柳枯青蛰伏多年,心思深不可测,当然不可能任其宰割,让这两人凑在一起,必会掀起纷争,无论哪一方笑到最后,对赵洵都没有坏处,若是闹得两败俱伤,羌军无主无帅,稍一进攻便可使其溃不成军,届时赵洵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想到这一层,她心里的不安也渐次退去。

炮声接连不断,响彻云霄,就连天公也被炮火震慑到,灰蒙蒙的天色更显阴沉,饶是快到了军司官署,徐予和也能听到檐顶瓦片微微颤动的声响。

徐琢下了马就摘下官帽,命人去给他取一套甲胄。

乔焕以为他还要回去,赶紧跟在后面劝说:“为能完胜西羌,王爷准备周全,战场上凶险万分,徐中丞何必以身犯险?”

“何必以身犯险?”徐琢扭头看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我若惜死,便不会来这卓啰城。”

乔焕听得头都大了,这御史台的人嘴巴一个比一个会说,又一个比一个倔,让他说服徐琢呆在府里,还不如让他去城门口杀敌得了,“属下并非此意,徐中丞乃霜台之首,胸中自有沟壑,在后方稳定大局即可,不必亲自与羌军对阵。”

“有宁王在,大局何须由我稳定,”徐琢恍然明了他是曲解了自己要甲胄的意思,随即笑着解释:“乔卫士当是误会了,我要这甲胄并非是上阵杀敌,说来惭愧,论起打仗,我连营中的区区小兵都不比不过,纵使胸怀杀敌报国之心,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白白送死,助长他人威风。”

徐予和也有些疑惑,“那爹爹让人取甲是去做什么?”

徐琢叹道:“两军交战,伤亡无法避免,宁王与杜承旨、苏将军忙于应对羌军,无瑕顾及伤兵,我在军司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赶去营中帮医官把伤兵安置妥善,也算是尽我所能为兵士们做些事。”

徐予和道:“女儿愿随父亲同往。”

不断有受伤的兵士被送进临时搭建的营帐,几名医官进进出出,忙得焦头烂额,徐予和跟着父亲走进账子,却被里面浓重的药味熏得咳嗽不止。

见他们进来,尚能动弹的伤兵赶忙抱拳施礼,医官都忙着给伤者包扎伤口,腾不出功夫施礼,唯有给药锅添柴的老医工揖了一揖,之后便端起汤药喂给身后的伤兵。

有个兵士伤势未及根本,经过简单包扎,便要拿起兵刃重回战场,正被医官摁在地上劝说。

徐予和见父亲拿起药瓶给那名兵士上药,自己便到一旁去清洗盆中带血的棉布,才拿起一块布绸,她就听那人说妹勒都厉死得突然,羌军副帅以为柳枯青与赵洵联合做局,故意诈降来获取梁太后信任,先与柳枯青撕破脸皮,又将矛头指向赵洵,直接下令开战,结果被赵洵一箭射下马,余下西羌兵士群龙无首,即便铁鹞军再善战,没撑多久便陷入混乱,被梁军追得不得不逃回营地,军中有许多兵士常年驻扎在边地,受铁鹞军侵扰已久,如今获胜在即,他心中自是畅快,便想杀掉更多的敌人,也好借此立下战功。

医官劝他不得,只能摇着头在伤口上多放伤药,止住血后又缠了许多棉布才肯放他出帐子。

徐予和不禁对那小兵生出几分钦佩,外头号角四起,听着让人热血振奋,她也被这号声感染,搓洗棉布的力道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加重。

徐琢看完帐中的伤兵,对前方的战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便去其他帐子看看还有何需要。

医官知道徐予和的身份,也不好意思让她一直清洗带血的棉布,奈何拗不过她,只能让她去和另一位医官配药炖药,或是给专门熏帐子的药炉添药。

从朝时忙活到正午,又从正午忙活到入夜,徐予和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累散架了,可看着躺在毛毡上奄奄一息的兵士,她不敢停歇,只盼着这场仗能早点打完,不再有人受伤。

药烟渐消,医官白天调好的烟熏药剂所剩无几,就让她从药柜里取些雄黄、虎头先放进去。

将雄黄研碎后,徐予和掀开炉盖,烧起的烟雾窜进口鼻,呛得她不停咳嗽,手腕一抖,碗中的雄黄粉几乎全部洒进炉内。

她心底一慌,慌忙拿起铜勺去舀,可雄黄燃起的烟气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甚至阖上眼眸,仍有烧灼酸涩之感。

有个人从身后扶着她,轻声道:“雄黄一经火烧,便会变为砒霜,你倒好,还凑上去吸了一大口。”

听到他的声音,徐予和仓皇转身。

她的眼睛被药烟刺激到,双眸微微泛红,氤氲着淡淡水光,赵洵眉峰一颤,心底满是担忧,“怎么不用绢布蒙上口鼻?”

徐予和揉了揉眼角,用衣袖沾去滑落眼眶的泪水,“先前觉得有些气短,便摘了下来。”

“哎呦呦,娘子,可不敢把一整包雄黄全放进去,”有个医官为之一惊,急匆匆跑过来观察徐予和的面色,发觉无碍后才对着赵洵垂首一礼,接着又拿起工具将雄黄粉挖出一多半,“咱们只是烧烟熏除恶气,避免伤处感染,一点雄黄便足够了,要是放多了,那可是会中毒的,娘子之前觉得气短,现在眼睛泪流不止,就是闻这药烟闻得久了,只要出帐子缓一缓就好了。”

徐予和惭愧地低下头,“我笨手笨脚,给齐医官添麻烦了。”

“这也怪我准备不充裕,也忘了提醒娘子不能摘下蒙面的绢布,”齐医官抹了把汗,按照方子将虎头、雌黄等一一放入炉中,道:“娘子身子不适,当好生歇着,今日若是没有娘子与徐中丞带人帮忙,兵士们也不会医治得这么快,我替兄弟们谢谢娘子和徐中丞。”

这t声道谢让徐予和更觉惭愧,连连推辞,“我也没帮什么,就在这里打打下手。”

赵洵道:“好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齐医官见此情形,咽下嘴边的话,笑着揖了揖礼,便扭头回去继续给伤兵上药包扎。

药烟渐渐在帐子里弥漫开来,赵洵也有些受不住这呛鼻的烟气,当即扶着徐予和的胳膊把她带出营帐。

乔焕在外面已等候多时,见二人出来,赶紧把狐裘递过去。

赵洵将裘衣披在徐予和身上,又从衣裳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掉她眼角渗出的泪渍。

徐予和身子一僵,明明吹来的风是冷的,可她却觉得脸上烫得厉害,轻擡眼睫,入目是一双墨色眼眸,夜色深沉,也难掩他瞳底流露出的浓重情意,她抢过帕子退后几步,“好,好多了,多谢王爷好意,此处人多,王爷此举怕是有些不太合适。”

赵洵唇角忍不住泛起笑,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肯离开,“我回到军司,他们说你和徐中丞在这里帮着照看伤兵,所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看到那边马车前站着的徐琢,他才道:“走吧,徐中丞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了。”

“我爹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徐予和看到父亲也正看着这边,又见赵洵嘴边压制不住的笑,看来父亲对他已改观不少,居然同意让他来喊自己回去。

赵洵道:“今日大胜,我擒住了柳枯青,他说他知道关于你外翁之死的内幕。”

徐予和瞳孔骤缩,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让你和徐中丞亲自去问,我之前还奇怪为何西羌让徐中丞作为使臣商议请和事宜,原来是柳枯青所为,”赵洵道:“先前我查了许久,发现那人十分谨慎,与此事相关的人几乎全部丧命,不过有个人逃过一劫,后来改名换姓,在汴京开了家书肆。”

听到他说的这些,徐予和猛然想起一个人,“陈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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