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无我剑狱
第一具棺椁轰然开启，里面躺着的竟是暮云烟的尸体。她心口插着那柄玉玲珑残剑，白发如雪，眉心的剑痕却变成了漆黑之色。更骇人的是，她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仿佛在享受永恒的安眠。
"剑罪崖的规矩......"幽荧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每个被审判者都要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
第二具棺椁紧接着打开。洛尘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棺中躺着青月师姐，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逍遥剑的碎片整齐地排列在她身旁，拼成一朵凋零的花。
"不......"洛尘的逍遥剑突然发出悲鸣，剑柄处的饕餮纹竟流下血泪。
第三具、第四具棺椁接连开启。星陨阁的师兄弟、药王谷的老药师、甚至洛尘幼时在街头遇到的卖糖老翁......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以最安详的姿态躺在棺中，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道剑伤。
当第九具棺椁开启时，洛尘的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棺中躺着苏九夭——不是现在的她，而是记忆里那个在寒潭边初见时，眼中还带着温度的少女。她双手捧着一朵冰晶莲花，唇角含笑，心口却插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这就是葬天剑的审判......"幽荧惨然道，"它会挖出你心底最深的恐惧。"
葬天剑突然冲天而起，九道锁链绷得笔直。剑身上的日月星辰纹路逐一亮起，整座剑罪崖开始震颤。那些钉在崖壁上的干尸纷纷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洛尘。
"铮——"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所有干尸同时张口，发出沙哑的审判："罪人洛尘，弑师灭祖，当受万剑穿心之刑！"
无数锈剑从崖壁上飞出，化作钢铁洪流向洛尘袭来。千钧一发之际，苏九夭突然纵身跃起，红尘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剑光过处，空间如同镜面般碎裂，将半数锈剑吞入虚空。
但仍有数百柄剑突破封锁。眼看洛尘就要被万剑穿心，一道血色剑光突然从天而降！
"轰——"
血玲珑剑骨再现！暮云烟的虚影持剑而立，一剑横扫，将剩余锈剑尽数斩断。她的幻影转头看向洛尘，空洞的眼中竟流下两行血泪："记住......葬天剑最怕的是......"
话音未落，葬天剑突然暴起，一剑贯穿虚影。暮云烟的身影如烟消散，唯留半句未说完的话飘在风中：
"......自己的影子......"
洛尘如遭雷击。他突然想起蚀时轮中看到的画面——所有世界线的终结，都是逍遥剑刺穿苏九夭的心脏。但此刻他才惊觉，那些画面里持剑者的背影......
分明是他自己的轮廓！
"原来审判者一直都是......我自己？"
葬天剑似乎感应到他的明悟，剑身突然剧烈震颤。九具棺椁同时闭合，剑罪崖开始下沉。而第四道青铜门，正在缓缓开启......
第四道青铜门开启的刹那，洛尘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
他看见自己的左手持逍遥剑贯穿苏九夭心口，右手指尖却滴着暗金色的血，点在初代阁主眉心；
看见九世轮回中的自己同时跪在九座剑冢前，手中剑刃皆指向各自心脏；
最后看见一口冰棺悬浮在无尽虚空，棺中沉睡的身影——赫然是三百年前的自己！
"这是...无我剑狱？"洛尘的七窍开始渗血，逍遥剑上的饕餮纹路发出痛苦嘶吼。
幽荧的残魂被某种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快...闭眼...无我剑冢专斩...自我认知..."
已经晚了。
洛尘的瞳孔中倒映出无数个"自己"，每个都在重复不同的动作——练剑、杀人、跪拜、狂笑......这些影像如潮水般涌入识海，将他的神魂割裂成碎片。最可怕的是，每个碎片都坚信自己才是真正的"洛尘"。
苏九夭的红尘剑突然脱手飞出，剑身插入地面三尺。她双手结出古老剑印，眉心浮现一枚冰晶小剑："以我神血...镇汝心魔！"
一滴金血从她指尖逼出，在空中化作万千细丝，刺入洛尘周身大穴。那些血丝如同活物，在他经脉中游走，将所有分裂的神识强行缝合。
"咔嚓——"
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在洛尘魂海中炸开。无数记忆碎片重新拼合，最终凝聚成一柄透明小剑，悬在识海中央。剑身上浮现两个古朴篆字：
**无我**
第四座青铜门完全洞开。没有想象中的滔天剑气，只有一片绝对的黑暗。那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渐渐凝成一道人形轮廓——没有五官，没有衣饰，甚至没有性别特征，唯有一双纯白的手，捧着一柄半透明的长剑。
"无我剑...没有实体..."幽荧的残魂发出绝望的哀鸣，"它斩的是修道者的'存在'..."
透明长剑轻轻一挥。
洛尘的左臂突然"消失"了——不是被斩断，而是从概念上被抹除。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左臂，经脉中也不存在左臂的灵力回路，甚至逍遥剑的招式都自动适配了"独臂"状态。
苏九夭的红尘剑突然自行飞起，剑尖点在透明长剑三寸之处。金铁交鸣声中，红尘剑竟从剑尖开始"遗忘"自己——先是剑纹消退，继而剑身模糊，最后连"剑"的概念都在消散。
"用混沌血！"幽荧尖叫，"唯有不在天道中的东西能伤它！"
洛尘咬破舌尖，一口暗金色血雾喷向透明长剑。血珠穿过剑身的刹那，那道人形轮廓突然剧烈颤抖。它的"脸"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隙，发出非人的嘶吼："混...沌..."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无我剑的透明剑身上，渐渐浮现出血管般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扭曲蔓延，最终组成一张人脸......
赫然是洛尘的模样！
"原来如此..."洛尘突然大笑，"所谓无我剑，不过是另一个'我'！"
他松开逍遥剑，任由其悬浮在身前。双手结出与苏九夭相同的剑印，心口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那里浮现出一枚与葬天剑上一模一样的锁链印记！
"九世轮回..."洛尘的声线突然变得沧桑，"每一世我都将一缕魂魄封入剑冢..."
无我剑剧烈震颤，剑身上的"洛尘面孔"露出惊恐之色。因为真正的逍遥剑此刻正倒转剑尖，对准了持剑者自己的心脏！
"这一世..."洛尘握住剑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我葬我自己！"
逍遥剑贯穿心脏的刹那，整座无我剑冢轰然崩塌。第四道青铜门寸寸碎裂，门后涌出滔天血浪——那是由无数剑修记忆组成的血色长河，河中沉浮着历代逍遥剑主的尸骸。
苏九夭接住坠落的洛尘，发现他心口插着的逍遥剑正在融化，化作金色液体流入经脉。更惊人的是，他左臂的"存在"正在重新构建，新生的手臂上布满金色剑纹。
幽荧的残魂发出最后的叹息："九劫锁心...原来锁的是你自己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