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缘灭
一夜飘雪过后,个村庄都被大雪覆盖,一片白茫茫。微光穿过云层,将银白的大地染上一缕金光。
周遥佳从屋内看到外面的积雪,兴奋地穿好厚棉衣去找好姐妹玩雪人。
今年只在初冬下了场小雪,这般厚的积雪还是头一次。
周遥佳双手拢在一起,一蹦一跳的高兴坏了,路过李家门前她习惯性的偏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却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猛地摔倒在地,疼痛也没让她的恐惧消失,用尽了全身力气撕心裂肺地喊着爹娘。
这般凄厉的哭喊瞬间引出了周家老两口和刚刚起床的裴涵知。
他们顺着周遥佳颤抖不已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一股阴冷顺着脚底迅速冲到天灵盖。
“当…当家的,去…去…去喊村长!死人啦!天爷哎!”
只见离家数月的李善友僵硬的躺在自家门前,半边身子被雪厚厚掩埋,只剩一张被冻得僵紫的脸露出来。寒冬腊月,周家人无法欺骗自已在雪地里躺了一晚上的人还有活着的可能。
虽然林朗早被卖给林家,卖身契也写明了从今往后生死不见,但到底林朗是他唯一的儿子,怎么也该送他最后一程。
周遥佳和裴涵去林家,此时林朗一如既往是家里起的最早的那个。他一边烤着火一边在灰土上复习着前一天林永恩教他写的林朗两个字。
冬日空闲,总不能一直出去找朋友喝酒,林永恩见着家里几个孩子便聚集在一起学写字。
乡下人读书的不多,会识字的寥寥无几,如果能多认得几个字在村里都是会被看重的。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朗停下练习,这大清早的,谁啊。
周遥佳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女孩子胆小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她看着突然打开的门,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林朗被火烤得通红的脸就出现了。
“林朗,今天早晨遥佳看见你爹,他…他摔倒在你家门口。睡了一夜,你…要不要去看一下。”裴涵知虽然不太清楚李家的旧事,但猜也能猜出来,父子两人的关系有多糟糕。
林朗来不及收起的脸瞬间僵住,他甚至突然耳朵里听不开任何声音,他看着裴涵知的嘴巴一直在动,他看着周遥佳一直在哭。
林朗脑子里嗡嗡嗡的晕得厉害,直到他回过神,他已经站在李家。
周家,林家,村长,他们都在。
他们好像在说李善友,他死了。
谁死了?李善友吗?
那个生了他不养他,卖了他,从此消失的亲爹李善友,死了。
从此,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他了是吗?
林朗看着那个躺在床板上的硬邦邦的人,才几个月不见他居然已经有点认不出了。他一步步走近直到小腿撞到床边,脸色苍白得拽紧袖子给那人擦掉脸上的冰霜。
这几个月他过得实在太快乐了,他以为就算没了父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那个人也不爱自已,没有在他那里感受过一次父爱。
原来,并不是这样啊,他也曾渴望过的,是因为得不到才装作不在乎。
可是现在,他真的,永远也得不到了。
“爹!!!”进屋以后,林朗灵魂出窍的模样让其他人担心不已。此刻看他哭出声来才松一口气,一直憋着会憋出毛病的。
叶稚看着向来开朗活泼的林朗哭得如此凄凉,这个从来林家后就一直跟着自已的少年,虽然只认识了几个月,但他早已把他当作亲弟弟来看待。
叶稚难受的不忍去看,默默背过脸两眼忍不住落泪。
周家看着林朗长大,知道他活得过得有多辛苦,如今就连那个极不称职的父亲也离开了他。几人感叹老天的残忍,也不忍再看。
村长做主带人紧急做了一副简易棺材,林家周家的汉子和村长儿子上山挖坟。
正常人家需要停灵三天,主人家摆流水席答谢前来吊唁的亲友,林家也愿意出钱让林朗好好送别父亲,最后林朗拒绝了。
大哭过后的林朗突然镇定下来。
李善友生前不是慈父,死后也没有孝子尽孝。
村长虽有微词,但想起李善友生前种种的确让人寒心便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李善友的葬礼没有任何仪式,甚至称得上草率。
村上不少男人觉得林朗大逆不道,不过也有很多妇人大骂活该,为人父者先失德行,到头来却要求儿子以德报怨,这是什么道,父慈子才孝。
不管村民对林朗是什么看法,葬礼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林朗回到林家后,如往常般干活,吃饭,睡觉。
但是强装的淡然却骗不了任何人,林朗日渐憔悴的面容,浑身都透露着一种疲惫。
林家人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他们可以提供美味的菜肴,可以给他拥抱和陪伴,但是内心深处的创伤还是需要他自已去愈合。
西岭村没有因为任何人的离去有所改变,它在阳光下依然充满生机和活力,又在夜幕降临时恢复落寞和寂静。
经过日日夜夜不停的交替轮换,人们终于脱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轻薄的短打。
死寂了一个冬天的田野终于争先恐后的冒出绿芽,带来了无限希望。
林朗也渐渐走出阴霾,脸上重新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人好像也曾给他温柔的喂过饭,也因为他喊了第一声爹而朗声大笑。只是太过久远,久远到像是梦里发生的事情。
开春后,青梅酒经过大半年的沉淀终于到了它最醇厚的口感。
叶稚挑选了一种精巧的青玉瓷瓶,仔细装好三十瓶,分别送往李府,赵府,和平安酒馆。
当夜,李三小姐吩咐小厨房做了一顿浓香四溢的炙羊肉,丫鬟拿出今天新得的琥珀清为小姐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