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就在薛良想不明白之时,孟怜笙在包厢里松了口气,心道终于进入正题了。
“孟老板对这个进价可还满意?”对面的男人说。
孟怜笙心里很满意,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沉吟一会,才微微点头,“田先生呢?”
田先生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他那张大众脸的嘴角,摇着折扇笑道:“这说起来,已经是本厂最大的优惠了,也就是看在共事的是您,不然压根儿到不了这个价。”
孟怜笙听出了他话外意是嫌己方赚得少,他轻笑一声,从容道:“我再从进价中抽出两成还您,您看这……”
虽说他是第一次做生意,可也深知利益这东西不在于多少,在于平衡这个道理。
果然,田先生很上道地笑了,他没想到孟怜笙这么一个只会供人玩乐的戏子也懂他们这一套,点头同意之后端起酒杯虚敬孟怜笙。
干完这杯酒,签了合同,孟怜笙立刻起身,“那么,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田先生原本以为孟怜笙只是不得不雌伏人下,可一看今日这情形,便知道了外面相传所言非虚,这戏子还真是个兔儿爷,干巴巴往那一坐连点男人的欲望都没有。不过就冲这模样,也怨不得被薛良这么个多情的捧在手心里。
原来今天下了戏,孟怜笙就折道来了这儿。
权色交易之地最为污浊,孟怜笙对于女色一向不热衷,他不想这么随便,平时有个血气方刚的时候都是自己解决,这么一想,他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是冷淡了些,难怪芸家班里的女戏子总嘲他跟木头似的。
是以他很少来这种地方,就算有同行或者朋友请嫖,也只是叫一个容貌好些的老实坐在身旁,从不对谁动手动脚。
也就是这个原因,外头都传孟郎是因为身有隐疾才如此的,他长得不像个二椅子,就算是跟薛良外人也都道是良帅强迫,又不是柳下惠,这么血气方刚的年纪怎能美人入怀还跟木头似的的?
这种事情,当事人解释了就是辩解,不解释那么就是默认了。
所以,想不出来别的缘由了,孟郎应该是有隐疾。对,没有其它原因了,这戏子就是有隐疾。
流言越传越凶,但一向没有名声的孟怜笙却很是乐见其成,毕竟大家都知道他“身有隐疾”了,有人带他出来玩时就很少选择这种戳人肺管子的地方了。不过布厂的股东田先生应该是不知道的。
今天来这,一是为谈生意,二也可以顺道看一个人。
一个醉轩楼里的女人。
二楼是天井结构。为了确保没人认出他,孟怜笙用围巾把脸围住,指腹轻轻刮过木栏杆,随着走廊越来越僻静,向右一个转弯就来到一间屋子门口,他敲了敲门,向门内问道:“响仙儿姑娘在吗?”
未听门内有人回答,孟怜笙以为她是出局去了就转身离开,却听身后门吱一声被打开,那人凭背影便认出了他,“我的天爷,什么仙风把孟老板吹来了?”
孟怜笙闻声正要回头,但头刚转了几度就停下了,“衣服穿好没?”
“行了,穷讲究…”但对于孟怜笙的到来,响仙儿十分高兴,孟怜笙是为数不多能拿她当普通人尊重的人了。
孟怜笙转过身,垂珠联珑间只见一个身穿浅紫色缎面双襟旗袍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身材姣好,也就二十多岁,生得一张妖姬脸,笑若花拂面。眼底带着此职业特有的精明与风骚,食指上套着一个烟托,正是这醉轩楼里的花魁,响仙儿。
“你今天怎么来了这?”响仙儿拨开垂珠帘子,吸了一口烟,半倚门墙,别样风情。
“别告诉我你也是来这消遣的。”她斜睨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鄙视。
孟怜笙不好说是来做生意,就说:“当然不是,来这…应付。”
“顺路看看你。”孟怜笙把围巾摘下搭在小臂上。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能吃能睡。”还能勾引男人,此话她没讲,这孩子太正经,开不得这种玩笑。
“进去说?”响仙儿问。
“不用,几句话就走,我一会有事,不多留。”
“荣祈,我现在成角儿了,能赎你出来了。”孟怜笙道。
响仙儿听了不免感动,这种话任何一个跟她有过床笫之欢的男人都没说过,可她跟孟怜笙的交情也不过泛泛之交,她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是傻还是太重诺。
当时孟怜笙说成了角儿就赎她出来这种话时,她也只当是小孩的一时同情,假作开心也只是哄哄他。毕竟孟怜笙那年才十五岁,没想到他真的一直记得。
她一时背过手攥紧了拳,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才摇了摇头:“这倒是用不着,先前逼良为娼易,现在想从良……卿哥儿,那《救风尘》里唱的事你比我明白,我不想当宋引章。”
戏中讲□□宋引章从良,嫁给周舍这纨绔子弟,姓周的前期对她很好,可男人多是娶到手就原形毕露:从到他家,进门打了五十杀威棒。如今朝打暮骂,看看至死。
多傻啊,落得个“船到江心补漏迟”的下场。
孟怜笙知道以她现在的财力想赎出自己很容易,也想过她不离开这的原因,戏里讲的是姬女从良嫁人尚不得善果,要是不嫁人那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孤眠一生,受人白眼,总之这娼门就是不得进也不得出的。
“荣祈,你以前不是说在找人吗?现在找到了吗?”孟怜笙叹了口气。
响仙儿听这称呼便是心头一颤,这名字和以前拥有它的人都是最干净的,她第一次见孟怜笙便觉得这少年眼里满是磊落大义,于是后来她把这个以前的名字抛给了他,也抛下了那段过往,无奈过了劲,只能释怀了。
“这你就甭管了。”
就在此时,薛良拉着景元凭栏指着一楼正往出走的田先生,道:“六点钟方向,穿黑西装的那人是谁?”
景元敲了敲灵觉骨:“我瞧着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罢了,回头我叫人查查。”薛良道。
“你怎么查?”景元问。
薛良笑地得意:“我在封宁城遍布的眼线可不是吃白饭的。”
他说着就要左拐下楼,可回头这一打眼就看到了和响仙儿说话的孟怜笙,“还没走?”薛良心想。
这时,景元也发现了斜对面站的人,“诶,这不是小笙笙吗?”
“哎,老薛,你等等我。”景元发现薛良已经往对面走了,
薛良走到天井另一侧,离孟怜笙不到五米远时又转过身,显得十分悠然地凭栏向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