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孟怜笙垂着眼睫,又有些冷淡地“嗯”了声,终于耐不住性子看着他问道:“薛先生把他俩支开,就是想问我这事?”
薛良漫不经心:“嗯,对啊。”
对个屁!
“我是霍老板的徒弟,打十岁就跟着他了。所以,我和他并无血缘。”孟怜笙平静道。
“哈,我就说霍俊芸生不出你这么正经的儿子吧!”薛良说着还一手握拳捶了下另一只手的掌心。
孟怜笙:“……”
回想起孟怜笙前天与他打斗,他满含笑意的眼睛半眯着,又道:“果然是霍俊芸的徒弟,有那股子气性,他把你当亲儿子,我就把你当亲侄子,以后在三晋,我罩着你,你想横着走都没人敢拦着。”
“那就多谢薛先生了,可我又不是螃蟹,横着走干嘛,好好唱戏就行了。”果然,还是霍老板儿徒的身份管用,孟怜笙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舞池里的人影转得人头疼。
“诶,你是不是打娘胎里就喝泉眼水了?声这么清亮……”
“……”孟怜笙这会百无聊赖,连跟他客套的兴致都没了。
薛良不是胡侃,这人声音像小玉潭里的水一样透彻,让人听了就觉心脾舒畅。薛良每次听他说话都觉得好像一只猫儿的松软肉垫,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心里乱扑腾。
“还不搭理我了,霍老板教你这么不礼貌了吗?”
薛良正要再说点什么时,舞池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似乎所有人只反应了一秒钟,舞池瞬间乱成一锅粥,惊恐的尖叫和怒吼交织在一处。
两人坐得离楼口近,薛良匆忙思索了下,一把拉住孟怜笙飞也似的跑上了二楼……
女厕里。
抽水马桶的水声潺潺流着,独立间对两个人来说实在逼仄,暧昧的距离并不能削减二人的敏锐度,薛良眼中寒芒闪烁,随时蓄势待发。
“外面的人是不是来杀你的?”孟怜笙听突袭人脚步声渐渐走远,这才没好气的低声问。
“应该不是。”
“你怎么知道?”
薛良无声暗笑,十分自信:“我的仇家早就被我杀光了。”
“瞧把你傲的。”孟怜笙心想着,没给他好脸色。今天要不是薛良多事,他可能早就回和启巷了,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一遇到薛良,孟怜笙身边就会发生各种不快活的事,他心想这人前世一定是个扫把,要不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薛良也没料到今天会出这么个幺蛾子,不过封宁的警卫所离这不远,贾涟舟听到枪响应该在来的路上。
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两人要打开厕所门时突然听见有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是疾跑,越来越近…
薛良几乎想都没想,又迅速锁上了木门。
似乎忘了空间狭小,回身就与那温润少年鼻息相抵,来不及过多反应,孟怜笙低下头,向后退一步,背脊紧贴着墙。
薛良偏着头,一改风流作风,借着微弱的暗灯观察外面的情况。
透过门缝,只见是三个持着毛瑟手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正一间一间的踢开厕所门,离两人所在那间越来越近……
薛良眸中厉色一闪而过,背靠墙壁,拉着孟怜笙的手,时刻准备着与人恶战。
就在三个男人踢完隔壁间的门要踢他们那间时,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哀嚎,孟怜笙急凑上前,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身穿高衩旗袍,衣饰浮艳的女人,正被其中一人从隔壁间里拖拽出来。
二人这才发觉:原来在他们来之前这卫生间里就藏了个女人。孟怜笙见状就要出去救人,薛良挡了一下,没拦住。但是门锁还没拉开就听到清脆的“啪嗒”声,在场的没有谁比薛良更熟悉这声音了——子弹上膛。
薛良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捂住了孟怜笙的耳朵,“砰—”枪声隔着薛良的手传进孟怜笙耳里有点闷,可他知道,是有人被杀了。
那三人的目标好像只是那个女人,把尸体装到袋子里,也没说清理现场就擡走了。
直到此时两人才从那个逼仄的卫生间里出来,孟怜笙倒是没妇人之仁的怨薛良拦着他,毕竟薛良现在没兵没枪,出去正面交锋绝对会占下风。那女人是好是歹还未可知,没必要担风险救,他只是见不得杀人。
孟怜笙挤出来一个感激的笑:“刚才,谢谢。”
薛良眯起凤眼“嗯?”
“谢你捂我耳朵,不过,我不怕枪声。”和霍俊芸逃难的那几年真的是枪林弹雨里熬过来的,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哪里还怕这几声枪声。
“小事儿,我听霍俊芸叫你怜笙的,我也这么叫?要不…还是叫延卿吧!”
“随便你,我们快走吧,也不知道阿时那边怎么样了。”
薛良才反应过来孟怜笙是说陈时,心底莫名升起几分不悦,面上却很是冷淡,“哦。”
二楼的包厢多是商人们在其他楼层娱乐后谈生意的地方,楼道很静,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二人大步流星地走,眼里满是戒备。
一个女人就这么没有预兆的从即将转角的包厢里奔出,孟怜笙心想今天怎么这么背,竟碰上女人与是非了。
幸好那一脚没迈出去,不然薛良准得拌个大跟头,孟怜笙这回没再犹豫,拽着薛良就往回跑,生怕对面的打斗会溅自己一身血。
薛良顺其自然地让他拉,可惜这回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一股熟悉的危机感从脑后传来,果然听“砰—”的一声,薛良几乎想都没想,自己低身的同时又往下按孟怜笙的脑袋,子弹长了眼睛般擦过薛良按着孟怜笙头的手,活活蹭掉一层皮,血腥味溢散开,薛良看了眼孟怜笙头顶干净的柔发,又立刻把手拿开。
孟怜笙紧盯着薛良受伤的手,一着急就差点把薛良的名字叫出来,“薛先生你的手…”
话还没说完,一身穿黑皮衣的男人钻孟怜笙走神的空档撺到薛良身后,孟怜笙见他要偷袭,急中生智地抓了把怀兜里的瓜子,打了个《小商河》里耍枪的把式道:“暗器!”
薛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明白其中意思,顺势一躬身。皮衣男见真的有东西飞过来就慌了,躲闪不及的被瓜子连击额头。
孟怜笙唱武生时学过武,所用力道手法都精敏过人,瓜子在他手里还真能当暗器使。果不其然,皮衣男被打的嗷嗷直叫,往头上一抹竟有点点血迹,真以为自己是种了暗器。
孟怜笙趁这功夫立刻把薛良拉过来,也许是皮衣男的枪没子弹了,又可能是被孟怜笙击的那一下有点发昏,就这么揉着额头看着二人跑到转角处,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