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贺[番外]
生贺
农二月廿六,大晴天。
今天这折是《得意缘》,少年卢昆杰流落成都,被落草四川的狄父看上入赘,孟怜笙饰其女狄云鸾,迟遥风饰卢昆杰。
且说这场卢昆杰发现狄家绿林行迹,恐祸及己身,跟狄云鸾密议归家省母。
迟遥风的台风一向飘逸洒脱,总能给人意外之获。再加上《得意缘》是出喜剧,孟怜笙虽然提前有心理准备,可见他当场撒泼,连连道不放他回家自己就不活了,孟怜笙先是愣了一下,临场发挥道:“你一定要死?”
迟遥风这卢昆杰继续哭天抢地:“一定要死我不活啦!”
孟怜笙这狄云鸾娇俏傲气:“那你别死。”
卢昆杰:“我一定要死!”
“你别死。”
……
如此来回对话到了第三次,狄云鸾一甩衣袖:“你爱死不死吧!”
卢昆杰忙去哄道:“夫人,我不死啦。”
台下一阵哄笑。
文武生配上文武旦,哪怕这出戏的角色工种不是这样,观众仍然喜闻乐见。
到了最后一场,狄云鸾母亲姐姐阻拦二人出山,卢昆杰这个煽风点火,撺掇媳妇打岳母,插科打诨躺地撒泼,几人在台上跟带着扮相说群口相声似的,最后山寨千金和她的压寨废材相公总算下了山去。
孟怜笙谢完幕刚走到下场门,阿香等了很久似的拦住他:“卿哥儿。”
孟怜笙停下问怎么了,阿香有些心焦的样子,小声道:“杜公子来了,我没告诉他你化妆间在哪,现在后台溜达着呢。”
孟怜笙一时没想起来:“哪个杜公子?”
阿香道:“还能是哪个?你在上海时候那个嘛,沪上黑教父的儿子,杜彧。”
“啊?”
阿香语速加快:“啊什么,他来之后良……薛良也来了。”
孟怜笙道:“得,我先把戏服换了再说吧,太热了。”
“还热,你再晚去会儿,让他俩碰上面后院着火了才叫真热。”
孟怜笙一忖也是,匆匆往后台主演间走,他虽然问心无愧,可那姓杜的跟薛良碰上到底是件麻烦事,刚到门口就听里面薛良的声音响了起来:“东西我替他收了,你没事就回去吧。”
另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响起:“赶我走?你凭什么?”
薛良冷笑一声:“怎地?上海买不着报纸呗?”
杜彧一愣,像是没听懂。
薛良接着道:“真不知道就去街边遛遛自己,随便捡张梨园小报看看我跟他什么关系。”
杜彧道:“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威逼强取,他会跟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孟怜笙终于听不下去了,推门进来:“我跟他什么关系,大概跟您没关系吧?”
薛良继续用方言补刀:“七成不起三,他跟几个好都轮不上你。”
孟怜笙还是一身狄云鸾打戏的扮相,头还勒着,满钻的顶花耳帘随着步履一步一颤,正红合襟衫片绣金团花,身姿修挺如竹,此时款步而来,整个人利落英飒,胭脂啸剑。
莫说杜彧,薛良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看到这样的孟怜笙眼睛还是会直。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看了几秒便错开眼看那个意图破坏别人感情的贱男人,果然见杜彧看孟怜笙的眼神不对。
不待犹豫,他上前拉住孟怜笙,扣住他发垫上簪了后梁钗的后脑,又担心硌着对方似的松了些力,不由分说地含吻住那两瓣丹红的唇。
孟怜笙直接懵了,他可还扮着扮相呢!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推开薛良,也不顾什么里子面子了,扭头就对杜彧说:“旅途劳累,杜公子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店歇着吧,回了沪上记得帮我问您父亲的好。”
杜彧何尝没怔住,他在孟怜笙说完这话后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听孟怜笙赶他走连骂薛良都忘了,他走前不忘把桌上的花和礼盒递给孟怜笙:“孟老板,这送您的。”
“谢谢,杜公子。”
孟怜笙忍到化妆间的门合上,伸手就狠揍了薛良一下,见薛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儿,又补了一下:“不许你轻薄狄云鸾!”
他哪里还想跟薛良多说,忍到外人走就已经够给他面子了,叠声骂了几句滚,直接把人推搡出去。
打他俩确定关系孟怜笙就定下规矩,不许在他带着扮相的时候跟他亲密,这回薛良真是犯了孟怜笙的忌讳了。
偏这人祸来神昧,在后台逛悠着逮谁就问:“谁是狄云鸾?谁是狄云鸾?”
孟怜笙卸完装一出化妆间,听薛良连他今天唱的哪出戏都不知道,更气了。
晚上孟怜笙回了杨楼,他看薛良在批改教案就没跟薛良多说,自己回了房间。
薛良见他不理自己,虽知道自己今天莽撞了,可因为杜彧想起来那五年的一些事,薛良莫名郁闷,终究在生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生窝囊气。
孟怜笙在房间独坐半晌,气已消了,他把提前做好的西点从冰箱拿出来,敲响了书房门。
薛良听到敲门声有些期待地擡头,而后又迅速低下去。
孟怜笙进来时就见薛良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案前,目光落到薛良整整一个小时就翻了一页的教案上,沉默地看了会儿,见薛良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拉过椅子坐下来,他把一小盘香草蛋糕放到书桌上问:“吃吗?”
薛良眉头紧锁着,不置一词,孟怜笙以为他工作有不顺心的事,刚想把三角小蛋糕拿走,就被薛良两指捏住了盘子边缘,一手把教案合上,回他个单音:“吃。”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