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可恶也就可恶在了这,他那个见利忘义的朋友,好像叫戴原来着,给霍师兄提供了假的线索,让我们错过了最佳搜救时期。”陈问柳遗憾道。
“师兄当时刚到三晋的边缘城,搭班子唱戏都费劲,不知道您就是三晋督军,只能花好些钱雇人去山上找他。”
“殷川山经年背阴,数九隆冬更是苦寒,那个奸佞小人就是想害死他啊。”
“后来也是师兄发现的他,当时怜笙已经冻僵了,正好从师兄面前的那棵树上掉下来,差点给他胳膊砸断。我当时快嫁人了就没跟着去,等把那孩子送回来时我才见着,他浑身是伤,死人似的躺在床上。”
薛良红着眼默默听着,不自觉攥紧了拳。
“他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整日郁结于心,说来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刀子想至他于死地,谁能不难受啊。”
薛良对此深有同感,重重点了下头。
“唉,可能就是流年不利吧,他那年恰好赶上倒仓的年纪,那嗓子哑的不像样,别说唱点什么,他那时候话都不愿意讲一句,成天沉默寡言,直到有一天他师父对他左耳朵说话他反应的很迟钝,我们这才知道他左耳朵是听不见的。”
薛良拔高了声量:“听不见?为什么听不见!?”
陈问柳又叹了口气,答道:“我听说是他小时候…婉宁师姐,就是他娘,把他按到水盆子里想淹死他,后来没成,但耳朵里进太多水了,也没及时医治,落下病根了,原来也时好时坏的,这冰天雪地一冻就更严重了。”
薛良心脏嘶嘶地疼,问:“为什么要淹死他?”
陈问柳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婉宁师姐是给大户人家当姨太太了,这才有的怜笙,大宅门里不好呆,兴许是为了争宠?”
薛良从小到大净看着父母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了,他对此更加不理解以及痛恨了,狠锤了下桌子:“她还配当娘吗她?”薛良要收回自己上午那个称呼了。
“还好还好,卿卿后来会唱旦了。”薛良又关切地问:“他耳朵现在还没好!?”
“现在好了,不过也有可能复发。”陈问柳对那那声质疑不赞一词,只是接着说道:“可能你所看到的怜笙懂礼知节,但我告诉你,他那年可真是浑的不成样子。”
“当时见他嗓子这样,耳朵又那样,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能唱了,他也很尽力去恢复,可始终不成,唱的还不如没学过戏的人,他从前可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生角了!”陈问柳说到这有点哀叹,语气里满满的遗憾和可惜。
薛良不想听这些让他心疼的事了,催促道:“然后呢?”
陈问柳斟酌着说:“他那会习武性子粗暴顽劣,又正好是人一生里反骨最强的时候,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跟那帮混子到处惹是生非。”
“他师父看他整天无所事事的当街溜子,心里愁的慌,有天突然不知从谁那儿得了个前朝太医住的地方,应该是为了正好治治他那耳朵,也是为了让他学一门手艺,长大之后不至于饿死,就把他送绥安老太医那去了。”
“这一送学了一年多不到两年,怜笙嗓子变过来了,耳朵也治的差不多了,他从绥安回来以后,可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性子沉稳了不少,这把嗓子还能唱旦,可真是天不绝他。”
陈问柳到这就说得差不多了,她今天这么一说起,也是感慨万千,跟薛良一同沉默了一阵,只听后者又开口问:“你说那个戴原见利忘义,见的是谁给他的利?”
陈问柳喝了口水,只觉自己又要长篇大论一通,她缓了口气继续说:“晏鄂纪。他恨霍师兄,对怜笙这样应该是恨屋及乌。”
“所以就趁着戴原的娘病重时下手,许诺算计完怜笙会给他一笔买药钱。”
“他是谁?”薛良冷硬地问。
陈问柳的声音很中性,说话时调子都在一条线上,显得不带感情很官方,甚至不相识的人听着有些冰冷,她道:“我师弟。”
“也是霍师兄的师弟。”
“那不也是卿卿的师叔吗?”
陈问柳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不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可能不知道,这师兄弟俩同台搭戏,人送“津门二贤”,我们这行,戏唱多了,难免入戏太深,台上夫妻当久了,台下就也想来上一段。”
薛良神色明显不可思议:“来一段…什么?”
“风月呗。”
“啊?”这倒是出乎薛良意料。
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霍老哥有老婆孩子,我认识他那会儿就有了。”
陈问柳扶额道:“这个不太好讲,师哥在没认识嫂子之前,或者确切的说,是在晏鄂纪对他表露心意之后急匆匆地答应跟嫂子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他为了躲避那个晏鄂纪的…额…心意,故意跟嫂子在一块的?”薛良也不难理解,从前就看出来霍俊芸对断袖很是不屑了。
“差不多,唉后来每次他们两口子发生口角都是为了这师弟,我每次跟着劝架才知道的。”
陈问柳接着道:“在津门那会儿,师兄跟嫂子成亲那天他两个闹了好大的不痛快,晏鄂纪跑去闹了喜宴,把我们和春班的脸丢尽了。”
“师父后来为这事重罚了他,我们几个拦都没拦住,我这师弟是个犟眼子,到后来师父举着拐问他改不改,他人都被打的爬不起来,还嘴硬说改不了,唉……”
薛良短暂的理解了下这个祸害卿卿的坏人,他心道喜欢一个人怎么能改的了,看晏鄂纪这样还喜欢的不轻,要是换了他为卿卿挨打,他也会这么说。“他就为这事恨上霍老哥了?”
陈问柳摇头:“还没完。”
“他当年给嫂子送的那碗堕胎药,才真让两人关系彻底决裂。”
“啊?这也太……”薛良在脑子里搜索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再后来啊,晏鄂纪连师父都不认了,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和春班了。可惜津门二贤终决裂啊。”陈问柳很少提起这些陈年往事,少时未觉如何意难平,如今想来却也有些为这对师兄弟感到可惜。
“那他后来去了哪?”薛良问。
“他跟了一个丘八,听说当时在齐鲁很有势力,你也知道,当时霍师兄凑齐一个草台班子已经很难了,他惹不起一方军阀,只能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
薛良遗憾地想,要是自己当时知道霍俊芸也在三晋,一定会替延卿报仇的,说不定还能跟小孩早点认识。
薛良问道:“那他现在去哪了?你知道吗?”
陈问柳摇了摇头,有些爱莫能助,“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害延卿的那个朋友呢?他现在在哪?”薛良紧跟着问。
陈问柳面露喜色:“他啊,死了。”